而我静静地蹲在地上,捡起撕成碎片的嫁衣,看着我绣了许多天的并蒂莲破碎扭曲。
忽而笑了。
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原来,在他心中,我从来便是如此不堪。
原来我奉若珍宝的十年痴心,于他而言,竟如此轻贱。
大婚当日,满城红绸飘摇,锣鼓喧天。
百姓们挤挤挨挨,喧闹着共贺这旷世婚典。
我端坐于十六抬的华盖宝辇之中,两侧是百姓歆羡的目光与低低的惊叹。
可他们终会看到这漫长的迎亲队伍,居然没有本该骑着骏马、身着红袍的新郎官。
而这荒谬的缺席,竟持续了整场婚仪。
我端坐在铺满百子千孙被的婚床上。
听着外间一片死寂。
我知道,我成为了一个足以让整个京城议论到地老天荒的笑话。
我以为我会哭,会歇斯底里,会痛不欲生。
可我没有。
原来极致的羞辱与绝望,是流不出眼泪的。
我走到妆镜前,静静地坐下。
一件一件地拆下那些华贵的钗环,那些“新妇”的负担。
6 归途释怀
我骑上临行前父王赠与的汗血宝马,没有丝毫留恋,一个人回了汝南。
风声在耳畔呼啸,建康城的点点滴滴与我固执的回忆,我终于可以放下。
十二岁那年,在他出行的前一天。
我苦苦哀求贴身宫女,将我这些年所有珍宝珠钗悄悄拿到宫外。
只是听闻西域来了匹宝马,能日行千里,踏雪无痕。
那匹通体乌黑的骏马,最终以“北疆旧部”的名义送进了永安侯府。
后来听说他骑着那匹马,在一次突围中救了全军。
我抚摸着空荡荡的妆匣,笑得无比开心。
十三岁那年,北疆战事吃紧的消息传来。
我独自去了宫中最偏僻的佛堂。
我跪在冰冷的蒲团上,闭上双眼。
为质多年,我从未向神佛祈求过归家。
可那天,我对着那泥塑的佛像,一遍遍跪求。
“信女琳琅,别无他求。愿折损所有寿数福报,只换顾延昭一人……平安归来。”
十四岁那次宫宴,我亲耳听见有人笑着筹划,要将“贻误军机”的罪名扣在永安侯府头上。
我颤抖着起身,朝着那群人中最为骄纵的尚书千金走去。
她素来与我不和,我忍受着她刻意的怠慢和周围诧异的目光,与她周旋了一整晚,才凑齐了阴谋的片段。
宴席散后,我绕到假山另一侧,将消息传递给一个沉默扫洒多年的老内侍——他是父王早年埋下的最深的钉子,不到性命攸关本不可用。
十五岁那年,陛下终于开恩,准我归家。
我没有想象中的狂喜,也没有痛哭失声。
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看着这寂寞深宫。
我走遍了我们曾走过的每一寸土地,回忆着我们的点点滴滴。
后来我跟随父王回到了汝南。
我早已及笄,却始终不愿出嫁。
我只是不断地想他,想能为他做些什么,来缓解我无处安放的相思。
汝南的粮仓年年丰盈,父王常以此为傲。
我借着学习打理封地事务的名头,以“陈粮轮换,输边赈济”的名义,将大批粮草送入了北疆的官粮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