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寂静,一种灵魂被抽空的死灰。
“家属先冷静一下。”医生走过来,递给我一张纸巾,“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做决定,孩子还小,拖不得。另外,我建议……给孩子安排一下心理疏导,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医生的话像冰水,把我浇得透心凉。
决定?
什么决定?
是决定留下这个孽种,让我侄女一辈子背负这个耻辱的十字架?还是决定拿掉它,让她再承受一次身体和精神的撕裂?
无论哪个选择,都是地狱。
回家的路,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车里死寂一片,哥哥在开车,眼眶红得吓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嫂子靠在后座,头抵着车窗,无声地流泪,肩膀一抽一抽。
林欣坐在我身边,一言不发,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木偶。
我侧过头,看着她瘦削的侧脸,下颌线尖锐得让人心疼。
我心里像被无数把钝刀子来回切割,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我吞没。
我恨。
我恨那个叫赵宇的畜生,更恨这个狗屁不通的世界!
凭什么恶魔在人间逍遥,我的欣欣却要承受这一切?
凭什么一张轻飘飘的精神病证明,就能成为他免罪的金牌?
深夜,我无法入睡。
我从抽屉里翻出那份几天前警察给我们的,关于赵宇“精神病史”的资料复印件。
薄薄几张纸,却重如千斤。
上面全是些模糊不清的诊断术语,“间歇性精神障碍”,“情绪不稳定”,但没有任何具体的病历细节,没有详细的诊断过程,甚至连主治医生的签名都潦草得难以辨认。
我反复看着那张纸,上面每一个字都像在嘲笑我们的无能和绝望。
我猛地将那几张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墙上。
凭什么!
我胸口剧烈起伏,愤怒和迷茫像两条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脑子里全是林欣那张惨白的小脸,和医生冰冷的诊断。
我不能倒下。
我是林婉,三十八岁,无儿无女,我把林欣当成自己的命。
现在,有人要了她的半条命。
那我就要那个人的全部!
法律制裁不了他,我来!
02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我就起了床。
镜子里的我,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双眼布满血丝,脸色憔悴。
但我眼神里的东西,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厉。
我换上一身深色的职业套装,化了个妆,用遮瑕膏盖住疲惫,用鲜红的口红提亮气色。
我不能垮,至少表面上不能。
我敲开哥哥嫂子的房门。
“哥,嫂子,我们去学校。”我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要见赵宇的父母。”
嫂子一夜未睡,眼睛肿得像核桃,她抓住我的手,声音沙哑:“婉婉,有用吗?警察都……”
“有没有用,试了才知道。”我打断她,“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欣欣还在看着我们。”
哥哥林辉一言不发地站起来,穿上外套,脸上是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校长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昂贵香水和陈腐书卷混合的古怪气味。
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和事佬的职业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