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09-20 03:18:54

第2章

傅南风的后半截话被咳嗽和混乱的尖叫声淹没。

我平静地挂了电话,透过高倍瞄准镜,欣赏着我的杰作。

无色气雾是我精心调配的神经麻痹剂,接触空气后迅速生效,不会致命。

但足以让吸入者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肢体失控,意识清醒地感受痛苦和恐惧。

糕点打翻在地,香槟杯碎裂。

刚才还谈笑风生,连连道贺的宾客们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

傅南风身体素质果然异于常人,还能强撑着站立,一手死死抓着餐桌边缘。

萧晶晶倒在他脚边,妆容花乱,眼中只有惊恐。

......

一小时后,别墅内外再无一个能站立的人。

我推开车门,踩着一地狼藉,慢步走进花园。

傅南风看我的眼神。

像极了二十六岁他放火那天的狠。

我缓缓蹲下,与他平视,拂过他的脸颊。

“傅南风你看。”

“你说桥归桥,路归路。可你忘了,你和我,早就走在一条血肉铺就的路上,尽头只能是地狱。”

“你怎么敢......用‘傅希’这个名字?”

我的指尖下滑,抵在他的喉结上,微微用力往下摁,

“怎么敢?在我们孩子的忌日,庆祝你的贱种?”

他别过头,没敢看我。

我松开手,起身,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萧晶晶,落在沙发上大声啼哭的婴儿身上。

“傅南风,你送我的礼物,是撕开旧伤疤。”

“我的回礼,是帮你看清,你的希望,有多脆弱。”

我从随身携带的医疗箱里取出一支针剂。

“不......要......”

傅南风眼珠随着我转动,身体却无法动弹。

萧晶晶翻着白眼还企图伸手阻拦。

“不要?”

我靠在沙发边,双手抱臂笑着,一字一句:

“那你们互相把对方捅死,我就让这个孩子活下来。”

萧晶晶猛地抬起头,尖叫哭起来:

“不!先生!先生你救救我们的孩子啊!”

她想向傅南风的方向爬去,却只能像一只恶心的虫子一般在地上扭动,

“先生你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傅南风没有看她。

目光锁着我,那双曾为我疯魔,为我流淌过最极致爱意的眼睛里。

此刻恨不得暴起将我千刀万剐。

那里填满了愤怒,痛苦,还有绝望。

我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他从齿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话:

“刀......给我......刀......”

我将刀塞进他那只勉强能微微动弹的手里,俯身在他耳边轻柔低语:

“南风。”

“证明给我看,你和这个废物,谁更有价值活下来。”

然后,我退开几步,冷眼旁观。

“先生!不要!不要听她的!”

萧晶晶吓得魂飞魄散,哀求,

“她骗你的!就算你杀了我她也不会放过孩子的!先生你看看我!我们还有孩子啊!”

他试图转向萧晶晶的方向,每一次移动都近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晶晶......”

萧晶晶哭喊着:

“先生!不要!我们先想办法,你冷静一点......”

她的话音未落。

傅南风猛地刺出。

手术刀精准地刺入了他自己的大腿。

“呃!”

他压抑着痛吼,死死地盯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冷笑。

就像很多年前,他为了替我挡刀,浑身是血地倒在我面前,还逞强的样子。

只不过如今,他从为我而死,变成了为别人而伤己求我。

记忆里的傅南风从不会主动伤害自己。

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十八岁那年,我被母亲的催债人绑架,那些人让他自废双腿,换我一命。

他照做了。

好在逃出来的路上,我忍着痛,用仅剩的理智给他预先做了处理,才保下双腿。

我很明白,他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告诉我他的选择。

他宁愿毁了和我的过往。

宁愿自残,也不愿亲手去杀那个为他生了孩子的女人。

萧晶晶彻底呆住了,傻傻地看着傅南风腿上的刀和汹涌的鲜血,忘了哭喊。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血色蔓延,他眼神痛苦。

“真是......感人。”

我鼓了鼓掌,语气充满了嘲讽,

“傅南风,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我面前表演你这套深情的戏码?你以为这样,就能抵消你所有的过错和背叛吗?”

我一步步走回他面前,蹲下,伸手握住了刀柄。

他身体猛地一颤,呼吸急促地看着我。

我凑近他,几乎鼻尖相贴,能感受到他痛苦灼热的呼吸。

“可是,我让你动的刀,不是让你用来捅自己......”

“而是用来清理垃圾的。”

手腕猛地用力,刷地一下将手术刀从他腿里拔了出来。

温热的血溅了几滴在我脸上。

我反手就将沾满他鲜血的刀,精准地掷了出去。

“啊!!!”

萧晶晶的惨叫凄厉。

手术刀不偏不倚,钉入了正准备偷偷往远处爬的萧晶晶的掌心。

我站起身,拿出消毒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脸上的血点。

“看来,你们谁都下不了手。”

“游戏结束。”

我重新走向那个孩子,拿起了那支被暂时放下的针剂。

“不!不......乔知意......求你......”

傅南风虚弱地哀求。

针尖缓缓逼近婴儿细嫩的皮肤。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的刹那。

砰!

一声枪响从别墅屋顶传来。

我身旁的花盆应声炸裂,碎片飞溅。

傅南风猛地睁开眼,眼里露出胜券在握的狂喜。

他扭动脖颈试图望向枪声来源的方向。

屋顶上,一个穿着黑色战术服的身影缓缓站起。

傅南风的嘴角渐渐上扬。

那个早已被他遗忘在角落,视若废物的‘他’,终于带着人赶到了。

是来救他的。

是来救傅家的血脉。

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他’再恨他,总不会看着傅家的孩子......

可男人没有第一时间冲向孩子,为首的心腹更是对傅南风视若无睹。

近百号人齐刷刷面对着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无声的确认和问候。

男人摘下了战术头盔,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傅西舟。

那个十二岁时,因为用这双手替我拂过裙摆的灰,就被他亲哥哥傅南风剁碎了钢琴梦想的无辜弟弟。

“知意姐,”他开口,声音低沉,“好久不见。”

傅南风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他死死盯着傅西舟,又猛地看向我,嘴唇哆嗦着。

我停下了对婴儿的动作,将针剂收回袖中:

“西舟,来得正是时候。”

傅西舟居高临下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如今狼狈不堪的兄长。

“你......你和她......什么时候......”

傅南风血沫从嘴角溢出。

“什么时候联手?”

傅西舟松开手,任由傅南风无力地垂下头,冷笑着站起身。

“从你为了这个女人,”

他指了指萧晶晶,“第一次欺骗知意姐开始?还是从你烧死老头子那天,我就知道你对所谓的‘亲情’有多凉薄?或者......更早?”

“哥,当年你剁碎我的手时,用的就是这种刀。”

“刀,不仅能毁掉梦想,更能......索命,诛心。”

“我和知意姐仇人一致,那就是朋友,自然可以联手。”

“这些年,你从未正眼看过我,甚至不知道,你身边的心腹,被换成了我的人吧?”

他弯腰,将刀面,轻轻贴在傅南风剧烈起伏的心脏位置。

“哥,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等了十四年的机会,终于来了。”

傅南风死瞪着和我并肩的傅西舟,眼中最后一丝希冀彻底熄灭。

他明白,这不是巧合,不是意外。

是两个他最恨也最怕的疯子联手奉上的复仇。

傅南风不再看傅西舟,也不再看我。

只是微微抬眼望向不远处被钉着手掌,奄奄一息的萧晶晶,还有那个沙发上那个啼哭声已变得微弱的孩子。

重重叹了口气:

“西舟,知意......”

“杀了我......”

“求......你......”

我早就坐下冷眼旁观,想看看他临死前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可他居然在求死?

傅西舟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有的选?”

傅南风猛地摇头,动作牵动了腿上的伤口,鲜血涌出,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着我,“放过晶晶和孩子。”

眼神是尽是卑微和无奈。

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用尽最后的气力哀求:

“所有事......都是我做的,与她们无关......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杀了我,怎么都可以,只求你们......放过她们......”

萧晶晶听到了,发出呜咽,不知是感动还是恐惧。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曾经翻云覆雨,视人命如草芥,连对自己亲生弟弟和父亲都能狠心算计至死的男人。

此刻竟然为了另一个女人和那个女人的孩子。

卑微地匍匐在地,甘愿用自己的命来换她们的生......

想来傅南风也曾这么疯狂对过我。

作为旁观者来看,他爱一个人的时候,居然可以这么疯。

好荒谬,我总以为他只会对我这样没底线。

讽刺感猛地让我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笑声起初很轻,随即越来越大,越来越失控,癫狂。

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眼泪都笑了出来,指着傅南风,语气嘲弄:

“傅南风......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放过她们?用你的命来换?”

“当年我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孩子被那些人取出来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时,你怎么不说要用你的命换他的命?!”

我猛地蹲下,抓住他染血的衣领,“你说‘小意,别怕,我们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孩子!’”

“可孩子呢?!”

“我问你,我的孩子呢!?”

说着我突然哽咽,闭上眼,不愿回顾:

“因为你知道,你死不了,对不对?”

“傅南风,你真当我不知道吗?”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仇家寻仇,是你瞒着我去海外招惹了他们老大的心上人,不用我救你,也有美人为你求情!”

“若是你俩成了,还会有我乔知意什么事吗?在你傅南风眼里,我乔知意永远都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对吗?”

傅南风突然皱眉,神情动容,目光里满是羞愧和歉意,“你......你怎么会知道?”

“傅西舟!你都胡乱和你嫂子说了什么!?”

“呵,说了实情罢了。”傅西舟倚在墙边,冷哼一声,“你们早就离婚了,别乱叫。”

“八年前,你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把我蒙在鼓里,还白白牺牲了我的孩子,要是我早知道实情,我一定会当场一刀捅死你!”

“今天你怎么还有脸,”

我松开手,站起身,指着萧晶晶和孩子,声音颤抖,

“为了这个插足我们婚姻的小三,为了这个你背叛我得来的野种,在这里......求我?求我放过他们?甚至愿意为他们去死?!”

我笑着摇着头,后退一步。

“傅南风,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是谁?你是那个为了利益可以亲手把养大你的父亲活活烧死!是那个因为怀疑手下背叛就能下令活剥人皮的人!”

“雷厉风行,杀人如麻的傅南风,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和孩子......甘愿赴死?”“哈哈哈哈哈......傅南风,你告诉我,这好不好笑?”

话音未落,地上抽搐的萧晶晶,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拔出了穿透她右手掌心的那柄手术刀,朝我扑来。

“乔知意!你闭嘴,你去死!”

“小意!小心......”

趴在地上沉默了很久的傅南风嘶吼爆发出一声历喝。

听到这声久违的为我而紧张的声音时,心脏竟不受控制地抽痛了一下。

有那么一秒的恍惚,我好像回到了从前。

他还是那个会为我挡掉所有危险的傅南风。

萧晶晶甚至没能靠近我三步之内。

就被一直警惕着的傅西舟,一把狠狠推开。

“滚开!”

“晶晶!!!”

我冷笑一声,刚才的旧梦碎了一地。

傅南风真是忙,喊完一个还要喊第二个。

他的爱还真是雨露均沾。

本就虚弱不堪的萧晶晶,尖叫着向后倒去。

手中握着的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不要!!!”她想往前冲去阻拦,却双腿一软。

“噗嗤”一声。

手术刀就这么直直地生生插入了傅希的身体。

啼哭声戛然而止。

萧晶晶摔倒在地,懵了一瞬。

她缓缓抬起手,看到那柄几乎完全没入孩子心口的刀。

她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又猛地看向沙发上那个再无声息的身体。

“不......不是的......不是真的......我的宝宝......”

她语无伦次,眼神涣散,挣扎着,不顾手掌被钉穿的剧痛,撑着残臂拼命跌跌撞撞地想要爬向沙发。

“宝宝......醒醒......妈妈在这里......妈妈错了......宝宝你看看妈妈啊......”

她终于爬到了沙发边,伸出那只沾满自己和孩子鲜血的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

指尖还未碰到,她的动作却猛地僵住。

她猛地抬起头,皱眉着摇头,猛地转向了旁边墙壁的方向。

“是我!是我!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我的孩子啊!!!!”

“哈哈哈......傅希......妈妈来陪你了......妈妈这就来陪你......”

她不顾一切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墙壁撞去。

“砰!”

萧晶晶的身体软软地贴着墙壁滑落在地。

最后的目光还停留在沙发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傅南风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我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血腥味对我俩来说,太常见了,这不算什么。

我缓缓走到傅南风面前。

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空洞地直视着前方。

我蹲下身,伸出手,拂过他麻木的脸颊,微微叹了口气,

“可惜啊,你的家,散了。”

“你的希望,死了。”

“你的爱人,也死了。”

“傅南风,你知道吗?我曾经真的以为,我们会一起活到很老很老,老到忘记所有仇恨,只剩下彼此。可世事难料啊。”

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所以,傅南风。我祝你,”

“长命百岁。”

“一个人,就这样,好好活在这世上。”

“带着你的罪孽,你的背叛,你的失去,你......永生难忘的今天。”

“活着。”

“这结局,配你,也配我。”

傅西舟的手下动作利落,无声地将这片狼藉的满月宴现场清理干净。

我看了一眼这个曾经融进我骨血的男人。

爱过,恨过,也亲手将他推入了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没有道别,转身离开。

在海外定居的一个月后。

金发碧眼的管家恭敬地报告着:

“乔小姐,傅氏集团已被傅西舟先生全面接管。”

“警方那边最终定性为意外事件和......情感纠纷引发的悲剧,已经结案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傅西舟偶尔会传来一些消息。

傅氏被他彻底清洗,牢牢掌控在手中,手段比傅南风当年更狠辣利落。

傅南风被送进了一家安保级别极高的疗养院,据说身体在“康复”。

医生说他能活动,能说话,但大部分时间都像个活死人,对着空气发呆。

只要他活着,清醒地活着,带着那天的每一帧画面活着,这就够了。

今天,一个特制的丝绒盒子被送到了我的海岸别墅。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别致胸针。

荆棘缠绕的中央嵌着一颗血色的宝石,切割很完美。

很多年前,在珠宝杂志上,傅南风曾指着这枚胸针对我说:

“小意,你看这两边的荆棘设计的好不好看?把彼此缠绕到死也分不开。”

他搂着我,下颌抵着我的发顶,语气轻柔,

“等我成功接手我爸的集团,我就把它买下来送你,把你永远钉在我身边。”

那时我还年轻,笑骂他:

“疯子啊,谁要被荆棘钉住。”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直期待这枚胸针。

可他忘了,忘得彻底。

如今,这枚象征着“至死不渝的爱”的胸针,来了。

不是他送来的,是痴迷我的追求者。

我对着镜子比划了几下,默默收了起来,价值千万的礼物,我没理由拒绝。

门被敲响,佣人轻声提醒:

“乔小姐,下午茶在露台已备好,只是海岸突然刮起了南风,您得多披件衣服。”

我望了望被吹得波光粼粼的海面。

不知意的南风,我也没理由硬吹啊。

“那在屋里喝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