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是一件繁琐的事,即便请了最好的搬家公司,仍有许多细节需要亲力亲为。温晴是个很有生活情调的女人,她坚持要为女儿念念布置一间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公主房。房间的主体家具都是顶奢品牌定制的,唯独在书桌的选择上,她犯了难。
“现在的儿童书桌设计得都太……太匠气了,”温晴有些苦恼地对江皓说,“我想给念念找一张有故事、有温度的书桌,最好是那种老式的实木书桌,带着一点时光的痕迹。”
江皓对妻子的这些“小情调”向来是无条件支持的,他捏了捏温晴的脸颊,笑着说:“听你的,我的大设计师。那我们周末去旧货市场淘淘看?”
于是,那个周末,他们一家三口开车去了城南最大的旧货市场。那里鱼龙混杂,堆满了被时光遗弃的旧物,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樟木混合的味道。
江皓显然不喜欢这种地方,他微微皱着眉,用手帕捂住念念的口鼻,生怕女儿吸入不干净的空气。但为了讨好妻子,他还是耐着性子陪着她在一个个摊位前逡巡。
就在他们即将失去耐心准备离开时,温晴的眼睛突然一亮。她拉着江皓,快步走向一个角落里的摊位。
“皓,你看那个!”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
那是一张半旧的松木书桌,款式很老,边角已经被磨得有些圆润,桌面上有几道浅浅的刀刻划痕,但整体保养得还算完好。
在看到那张书桌的瞬间,我沉寂了十年的灵魂,猛地一颤。
那股颤动是如此剧烈,以至于我虚无的形态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吸力从那张书桌上传来,将我牢牢地锁定在原地。
是它。
不会错的。
桌子右下角那道最深的划痕,是我初三时不小心用美工刀划的;桌面左上角那个用圆规扎出的小孔群,是我百无聊赖时画出的北斗七星。还有那些已经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的铅笔印记……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尘封的记忆之门。
这是我的书桌。
是我从小学用到高中的书桌,是我在上面写下第一个字,画出第一幅画,解出第一道难题的书桌。它承载了我整个少年时代所有的喜怒哀乐,也见证了我最后那段黑暗时光里所有的挣扎和泪水。
我从未想过,十年之后,会以这样的方式,与我最熟悉的“伙伴”重逢。
摊主是个精明的中年人,见温晴对这张书桌爱不释手,便开始天花乱坠地吹嘘起来:“这位太太,您可真有眼光!这可是正经的老松木,是一位老教授家里收来的,人家孩子当年可是考上了清华!这叫什么?这叫文昌气!买回去给您女儿用,保准学习蹭蹭地往上涨!”
温晴被他说得心花怒放,当即就决定买下。江皓虽然对这种“文昌气”的说法嗤之以鼻,但见妻子喜欢,也便爽快地付了钱。
书桌被搬回了别墅,安放在了念念那间梦幻的公主房里。温晴亲自动手,用砂纸细细地打磨,又用环保木蜡油重新擦拭了一遍。原本黯淡的旧书桌,顿时焕发出了温润的光泽,与整个房间的风格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从那天起,我的灵魂仿佛被那张书桌钉住了。我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那间公主房里,看着江念念小小的身子趴在宽大的书桌上,用蜡笔涂鸦,或者玩着她的布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