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他退烧了，清醒的时间变长了，只是看我的眼神更加警惕和复杂，大概是想不通我这个“别有用心”的人为什么还要救他。
这天，我看他精神稍好，能靠着墙坐起来了，便再次露出了自认为最和善（实则可能很像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笑容，搓着手靠近。
“那个……莫毅啊，”我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看，你在我这儿吃我的喝我的，我还给你请郎中抓药……”
他眸光骤暗，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所以，终于要图穷匕见了？我说过，我一无所有。”
“谁说你一无所有！”我猛地打断他，眼睛亮得惊人，“你有！你有一双能点石成金的手啊！”
在他骤然变得错愕和茫然的目光中，我猛地转身，使出吃奶的劲儿撬开那块松动的床板，灰尘噗噗地落下。我珍而重之地从里面掏出一沓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文稿，啪地拍在他身边的褥子上，激动得声音发颤：
“快！快给我画插画！”
莫毅：“……？”
他低头，看向那沓文稿。最上面一页，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冷面王爷的逃婚娇妃》。他僵硬地翻了几页，脸色从苍白到铁青，再到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和呆滞。那些露骨的台词、狗血的情节，冲击着他这位前朝权臣的认知。
“你……买我回来……就是为了画这个？”他的声音飘忽得像是在梦游。
“不然呢！”我叉腰，理直气壮，“不然你以为十两银子很好攒吗？！我啃了三年干馍才省出来的！告诉你，这可是现在最时兴的话本子，书坊老板催稿催得紧！可那些画师画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根本画不出我想要的男主那种破碎感、那种霸道的占有欲！”
我指着文稿的关键处，唾沫横飞：“这里！男主强取豪夺把女主按在墙上！眼神要狠，动作要帅！还有这儿，雨中诀别，眼泪要晶莹剔透，氛围要凄美虐心！最重要的是男主的脸！要俊！要冷！要让人看一眼就腿软！你行！莫毅，你肯定行！你以前肯定见过不少大场面！”
莫毅沉默了，烛火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跳跃，那里面翻涌着屈辱、荒谬、愤怒，还有一丝被彻底践踏尊严的毁灭欲。他曾经执笔挥毫，绘的是万里江山图，题的是定国安邦策，如今竟要为一个粗制滥造的话本子画这种……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
许久，久到桌上的残烛都快烧没了，他才极缓极缓地抬起眼。那冰冷的视线落在我脸上，几乎要冻掉我一层皮。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用一种近乎磨牙的语调，挤出一个字。
“……笔。”
第3章：被迫营业的画师大人
我屁颠屁颠地把早就准备好的劣质毛笔和墨锭，还有一叠粗糙的纸张捧到他面前。
莫毅看着这些工具，眼角似乎抽搐了一下。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赴死一般，拿起了笔。
起初，他画得极其艰难。不是技巧问题，而是心理障碍。让他画山水人物，他信手拈来，可让他画一个“邪魅狂狷地把女人按在墙上”的男人……他的手是抖的（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