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找到水月庵的时候,沈鸢正在大殿里敲木鱼。
“咚——”
一声,沉闷而悠长,荡涤着殿宇里的百年尘埃。
山门外,十几辆黑色的宾利堵死了整条山路,上百个黑西装的保镖,将这座与世隔绝的小小尼庵围得水泄不通,像一场阵仗浩大的现代葬礼。
傅斯年就站在这场葬礼的中央,他穿着一身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神情阴鸷,像一只要择人而噬的猛兽。他那张曾让全城女人为之疯狂的英俊面孔,此刻因为怒火而显得有些扭曲。
他花了整整一个月,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才找到这个鬼地方。他以为沈鸢在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惩罚她和安抚她的双重剧本。
直到他一脚踹开那扇虚掩的朱红山门,看到的,不是那个哭着求他回心转意的女人,而是一个……尼姑。
一个穿着灰色僧袍,顶着一颗光溜溜的脑袋,手执木槌,背对着他,跪在蒲团上的尼姑。
那个背影,他熟悉到了骨子里。
“沈鸢!”傅斯年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两个字,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闹够了没有!跟我回去!”
木鱼声停了。
那个纤瘦的背影,缓缓地,转了过来。
那是一张素净到极致的脸,没有任何妆容,眉眼间是他熟悉的轮廓,却又陌生得可怕。曾经那双看他时总是盛满了痴恋与哀求的眼睛,此刻,平静得像一潭千年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她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普通的、前来上香的陌生人。
她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声音平淡得像是寺庙里的风铃。
“阿弥陀佛。”
“傅总,贫尼法号‘了断’。”
“与过去了断,与红尘了断,与你,了断。”
2
沈鸢重生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意识回笼的那一刻,耳边是金属器械碰撞的冰冷声响,以及医生冷静的对话。
“傅先生,配型成功了,沈小姐的心脏很健康,现在进行摘除手术吗?”
然后,是傅斯年那熟悉到让她骨头发疼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
“摘吧。记住,动作利落点,别损伤了心脏的活性。安安……还等着它救命。”
就是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将沈鸢上一世那长达十年的、卑微到尘埃里的爱恋,彻底凌迟。
她为了他,背叛家族,放弃事业,从一个人人艳羡的千金小姐,变成了一个只能仰他鼻息而活的金丝雀。她忍受着他的冷暴力,忍受着他那个白月光林安安三番五次的挑衅和陷害,她甚至为了救他,出车祸撞断了一条腿,落下终身残疾。
她以为,她的爱,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
直到最后,她才明白,她不是石头,她只是一块器官的“备用件”。
林安安突发心脏衰竭,需要移植。而她沈鸢,就在这个时候,出了一场“意外”,被医生宣布脑死亡。多么巧合。
原来,他养着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挖出她的心,去救他心爱的女人。
无边的恨意和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想挣扎,想嘶吼,但“脑死亡”的身体,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她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冰冷的手术刀,划开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