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那些全是谎言！而你…”
“沐雨，我真是太蠢了，真的。”
眼泪从他眼角滑落，砸在泥土里，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就这样待到天亮，才拖着麻木的身体离开墓园。
东郊壹号。
顾怀远依照苏沐雨生前的习惯，在落地窗前坐下，腿上搭着她以前常用的那条薄毯，目光空洞地望着外面。
明明是夏季，他却仿佛被困在彻骨的寒冬里。
门窗都敞开着，他懒得去关，只有混着暑气的风吹在脸上时，他才勉强感觉自己还像个活人。
苏夫人接到电话后一早就赶来了，急匆匆进门：“安安呢？”
顾怀远背对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小程就抱着刚睡醒、还揉着眼睛的安安从楼上下来。
苏夫人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接过来搂在怀里。小家伙很乖，安静地任由外婆抱着。
苏夫人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顾怀远站起身，隔着一段距离望着他们。原本趴在外婆肩头的安安注意到了他，突然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像是要和他说话。
顾怀远却像是被钉在原地，不敢靠近半步。
苏夫人察觉到安安的动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满脸悲恸的顾怀远。
她脸色微变，抱着孩子就要转身离开，却被顾怀远一声嘶哑的“妈！”喊住了。
“请您…好好照顾安安。我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也注定…成为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如果…如果安安学会叫‘爸爸’了…能给我发段视频吗？”
苏夫人似乎被他语气里浓重的痛苦震慑，尖锐的态度软化了些许：“…会的。你也…照顾好自己，沐雨他…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顾怀远呆滞地点了点头，重新陷回那张躺椅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们走吧。”
门锁轻轻合上的声音传来，门外隐约传来几声安安委屈的哭叫声。
顾怀远强迫自己闭上眼，不去听，不去想。
第18章
一年后的冬天。
顾怀远收到了商母久违的信息。这些年，断断续续发来过不少消息。
安安会叫妈妈了，安安第一次会爬了，安安学会走路了…
苏夫人终究是心软了，她还是指着他的照片，让安安学会了叫“爸爸”。期间也给他打过很多次视频电话，但他一个都没敢接。
他害怕看到那双和苏沐雨极为相似的眼睛，更害怕安安用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望着他，软糯糯地、毫无怨恨地叫他爸爸。
顾怀远点开最新发来的视频。视频里，安安正抓着画笔，趴在地板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什么。画板上已经有两个高一点的人手牵手，中间是一个小不点。
安安正在给画涂颜色，抬眼正好看到镜头，举着画笔就跑了过来。镜头一切，似乎变成了安安的第一视角。
他的手还没什么力气，手机拿得不稳，画面晃动得厉害，最后竟然用脚夹住了，镜头里一大半是他胖乎乎的小脚丫，画板从上缘露出一点。
他手上的画笔不停挥舞，指着两个稍高些的人影，口齿不清地念着：“爸爸…妈妈…”
最后听到“哐当”一声，画面陷入一片黑暗，视频也戛然而止。
顾怀远看着手机黑屏上映出的自己那张苦涩却又带着一丝笑意的脸，缓缓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沙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