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八岁的“闯入者”:镀金牢笼里的野草
城中村的出租屋总飘着两股味道:楼下早餐铺的油条香,和楼道里潮湿的霉味。沈砚蹲在门口修自行车时,鼻尖先捕捉到的是第三股陌生的气息——高级古龙水混着皮革的味道,冷得像深秋的风。
“沈少爷?”
穿黑色西装的管家站在两米外,熨烫平整的裤线没沾一点灰尘,手里捧着的定制西装套在防尘袋里,银灰色的布料在阳光下泛着细闪。沈砚捏着扳手的手顿了顿,指节上的油污蹭到了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膝盖处——那是他去年在二手市场淘的,裤脚短了两公分,只能卷着穿。
“我不是什么少爷。”他低头继续拧车链,声音有点闷,“你们找错人了。”
管家没动,只是把西装往前递了递:“沈志国先生和刘婉清女士在老宅等您,他们是您的亲生父母。十八年前,医院护士抱错了孩子,您……”
“我知道。”沈砚打断他,扳手“咔嗒”一声卡住了车链,他猛地用力,指腹被划开一道小口,血珠渗出来,滴在生锈的链条上。去年养父母车祸去世后,警察就找过他,说他的出生证明有问题;后来沈家的人拿着亲子鉴定找上门,他才知道自己从出生那天起,就住错了家。
可“亲生父母”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他记得养父母凌晨三点起来炸油条,把唯一的鸡蛋剥给他吃;记得冬天手冻裂了,养母用猪油给他擦手,说“擦了就不疼了”;记得自己每天放学去洗三个小时碗,攒钱给养母买降压药。这些细碎的温暖,比“沈家少爷”的身份更像他的人生。
“车链修不好了。”管家的声音还是客气,却多了点不容拒绝的意味,“先生让我来接您,车就在外面。”
沈砚看着手里的扳手,又看了看出租屋里堆着的旧书和打包好的行李——那是他全部的家当。他最终还是站起来,把扳手放进裤兜,接过西装套:“等我十分钟,换件衣服。”
出租屋只有六平米,转身都得侧着身子。沈砚翻出衣柜里最干净的一件白T恤和牛仔裤,那是他高考完买的,只穿过两次。换衣服时,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个子很高,肩膀却有点塌,脸上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眼神里藏着挥之不去的局促。他想起沈家寄来的照片里,那个叫沈明轩的少年:穿着名牌,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眼神明亮又自信——那才是沈家该有的少爷模样。
黑色轿车驶进别墅区时,沈砚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着路边的樱花树和草坪,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老宅的大门是铜制的,推开时发出沉重的声响,院子里的喷泉在阳光下喷着水,水晶灯的光从客厅的落地窗透出来,晃得他眼睛疼。
“回来了?”
沈志国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头都没抬。他穿着浅灰色羊绒衫,袖口露出名贵的手表,眉头皱着,像在看一份不合格的报表。刘婉清坐在旁边,手里端着燕窝,银汤匙在白瓷碗里轻轻搅动,目光却落在旁边少年的身上——那是沈明轩,穿白色毛衣,腿上盖着羊绒毯,正低头玩着最新款的手机。
“妈。”沈砚小声叫了一声,声音有点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