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迷雾寻踪
晚上九点十七分,张家村外的山道上雾气很重,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像是谁偷偷往你脸上蒙了层纱布。
我叫陈五,二十八岁,游方术士,靠“寻踪”这门手艺吃饭。不是道士,也没拜过师,十二岁那年村里闹瘟疫,全村人躺倒一片,我拿三枚铜钱排了个局,烧了张自己画的符,居然真把病压住了。从那以后,我就知道,这世上作乱的从来不是鬼,是人心没散干净。
左眼尾有颗朱砂痣,熟人说这是“照阴眼”,能看见不该看的东西。我不信这些,但我信直觉。进村前,我就觉得不对劲。
村口那块石碑,原本刻着“张家村”三个字,现在被人用泥浆糊了个严实。村道上连个脚印都没有,连野猫都不往老宅那边走,绕着边沿贴墙根跑。
我背着褪色的青布包,走到村东头那座老宅门前。宅子两层高,墙皮剥落大半,门框歪斜,门槛高出地面三寸,像是被人故意垫过。门轴看着没锈,可我还没推门,它自己“吱呀”响了一声,像是在打招呼。
刘掌柜三天前托人捎信到镇口茶馆,就一句话:“瓷裂三更,事急。”这是我们之间的暗语。意思是,家里有动静,夜里碎瓷响,邪气不散。他没说细节,但能让他用暗语传信,事情就不简单。
我从包里摸出五帝钱,咬破指尖,在门楣上画了个“止”字,低声念了三遍:“借路清道,不扰不争。”这是规矩,进别人家的宅子,得先打招呼,不管屋里有没有人。
接着抓起一把糯米,沿着门槛撒成一条线。糯米落地没变色,说明没凝形的邪祟。但最靠近门缝那一粒,边缘微微发黑——有秽气,还没成形,但已经扎根了。
我侧身进门,左手按着包,右手在袖子里握紧了铜钱剑。堂屋地上的灰积了厚厚一层,可从门口到楼梯,有一行脚印,清清楚楚。
我蹲下来看。脚印右脚深,左脚浅,步伐间距固定在三十七寸。太整齐了,反而假。没人走路能每一步都踩得一模一样,除非是故意踩出来的。
我盯着那行脚印,心里更沉。这不是人走出来的,是有人想让我看见。
楼梯在堂屋后面,木头腐得厉害,第三阶和第七阶已经塌了,踩上去肯定断。我从包里取出两枚铁菱钉,甩手打进墙缝,借力往上爬。动作不能快,也不能重,老宅子像睡着的野兽,你一吵,它就醒。
爬到二楼时,袖口擦过墙面,蹭了一层黑灰。我捻了捻,凑到鼻尖闻了一下——陈年血垢混着香灰,至少积了十几年。
走廊尽头点着一盏油灯,灯芯没火,可灯亮着,火苗是青蓝色的。这种火不烧东西,只照阴物。我小时候在乱坟岗见过一次,那晚有个疯婆子在烧纸钱,火就是这种颜色。
油灯下面,那扇门缝里渗出暗红的液体,顺着门底往外淌,腥里带腐,像是血混了药水。我没去碰,只退了半步,把铜钱剑从袖子里抽出来,握在手里。
门没锁,一推就开。
屋里陈设没动过,八仙桌、太师椅都在,像是时间停在这儿了。地上碎了一地青花瓷片,纹路是缠枝莲,瓶底残片上刻着“光绪年制”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