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整个斗兽场一片哗然,乱做一团。
座位席上的人想要四散溃逃,却被我哥带来的人拦住。
傅程和罗清悦一伙人从高位上走下。
几个跟他们一起的富二代先开口怒骂。
“什么狗东西,也敢在黑手党大小姐面前叫嚣?”
“有我们清悦在这,你们敢动枪,吓坏了她,你们就不怕沈楚承来要你们的脑袋!”
“谁让你们射杀这些猎犬的!我们是为了平息大小姐的怒火,才惩治那个贱女人,你们射杀了狗,谁来罚......”
啪——
那人话都没说完,就被我哥带来的保镖给了一耳光。
“你说谁是贱人?”
我哥用手绢擦了下刚沾染上硝烟的手,温声问。
那开口的人唇角溢出血迹,虽然不服气,但迫于我哥的压力,硬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这群在京海无法无天的富二代,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受到了威胁。
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罗清悦。
罗清悦之前已经吹牛说自己是黑手党大小姐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出来交涉。
“你们是什么人?斗兽场有斗兽场的规矩,我们花了钱,这一场我们想怎么斗就怎么斗!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我被沈楚承的人扶了起来,看着罗清悦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你不是说自己是沈楚承的妹妹吗?连他都不认识?”
罗清悦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破裂。
“你是,你是我哥的手下?”
她下意识躲避那个呼之欲出的正确答案。
沈楚承轻笑,“你真有趣。”
他拍了拍罗清悦的脸,看着地上的猎犬。
“这么喜欢看斗兽,不如你来斗一场。”
他话音刚落,99条猎犬就被抬了上来。
傅程把罗清悦护在身后,眼睛不悦地眯起。
“你到底是谁?”
我哥一把把我揽在怀里。
傅程太阳穴肉眼可见地跳了下。
沈楚承上下打量他。
“妹妹,你就为了他跟我决裂,离家出走,甚至三年不用黑卡,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去挖野菜?”
那些富二代一听他是我哥,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既然沈傲凝的哥哥,还不立刻把我们放开。”
“你妹妹得罪了黑手党大小姐,你这个大佬的小跟班可管不了,沈楚承听说过吧,你大哥来了都得跪着听我们清悦训话。”
“但我们清悦性子好,不像那些小女人心眼小,只要你们立刻滚,她不会为难你们。”
我哥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这么有趣的话了。
他扫视了一圈,一枪打在那富二代脚下。
说话的富二代立刻吓得跪在地上。
爬着拉住罗清悦的衣角。
“清悦,快叫你哥来,沈傲凝这一家子穷逼疯了!我们的性命可不能葬送在这种无名小卒手里。”
傅程正了正领带。
“我是傅程,是沈傲凝的丈夫,无论你信不信,我今天的作为都是为她好。”
“你在这边给人打工,应该听说过沈楚承的名号,我们总要跟清悦一个交代。”
“嘘!”我哥出声打断他。
“薛平贵,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哥笑着说。
一个富二代不屑说。
“我们只要知道沈楚承是金三角的天就够了!”
“我就是沈楚承。”
6.
保镖把我的黑卡从罗清悦手里抢了回来。
我哥塞进我兜里。
“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做,非要去做王宝钏,寒窑守了孩子生了,别让让你去喂狗呢。”
那群人本来还对我哥的身份有怀疑,直到斗兽场的老板赔着笑脸出来。
他们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得罪了谁。
傅程满眼不可置信。
“罗清悦,你不是说你才是黑手党大小姐,说我的事业都是靠你带来的资源吗?”
罗清悦连眼睛都不敢抬。
“我想着沈家在金三角,他们肯定是看中了你的能力才投资的,我就算说是沈楚承的妹妹,也没人会拆穿。”
“我这不也是为了跟你做好兄弟,想要帮你撑场面吗?”
“这事都怪沈傲凝,她要不是大惊小怪,非要带着野种找我麻烦,我本可以一直做沈家大小姐的。”
傅程长长吐出一口气。
笑着走到我面前。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既然清悦不是黑手党大小姐,这件事可以就这么算了。”
“你要是实在喜欢那个野种,我也可以把她养在家里,只是你千万不能再跟野男人有牵扯了。”
他说着就要上来拉我的手。
我哥钳住了他的手腕,傅程吃痛蹙眉。
“滚!”
他带着我上了直升飞机。
“斗兽结束你们就可以回京海了。”
傅程愣怔地看着我离开的方向。
“沈傲凝!你出轨我都忍下了,你还要走?”
我已经没力气解释了。
上飞机的时候,我看见那群富二代都送了一口气,不禁笑出声。
他们要是觉得这么容易就逃过了一劫。
未免也太瞧不起我哥了。
没到一分钟,我就听见了接二连三地嚎叫声。
“既然他们这么喜欢斗兽,坐在观众席上,哪比得上身临其境。”我哥悠悠说。
我不知道傅承那群人是怎么走出斗兽场的。
只知道没几天,傅承父母就也来了金三角。
“妙妙是我们的孙女,这么久不见了,我这心里实在惦记得厉害。”
妙妙刚出生的时候,傅父白眼都翻到天上了。
大骂我是个没用的废物,只会生赔钱货。
说他们傅家的万贯家财以后都要便宜外人。
是傅母说现在已经开放了三胎政策,我养好身子还能生,只要没断气,总有一天能生出孙子。
他这才作罢。
妙妙在傅家的时候,也不见他们对她多好。
现在撕破脸了,倒是想起来妙妙是他们孙女了。
“儿媳妇,我们已经知道事情前因后果了,这事是傅承不对,我们这次过来就是专程替他道歉的。”
“对对,就算你一直没什么规矩,也没尽到传宗接代的义务,但你到底是我们的儿媳妇。”
“再说,我们家连妙妙都认了,这还不够惩罚吗?”
“你到底只是个女人,总不能骑到老公脖子上吧,该翻篇就得翻篇了。”
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好话赖话都说了一遍。
说白了,不就是想唬我回去,免得傅家破产吗?
“我绝不可能再回傅家了,但如果想让我哥放手,也不是毫无办法。”
他们两个瞳孔放大,等着我继续说。
“只要交出罗清悦,我跟傅家从此就两不相欠。”
7.
妙妙再次入院后健康状况一直不好,我日夜守在她身边,也不见她有好转的迹象。
小孩子有时候比大人还敏感,她以前总说爸爸不爱她,但她很喜欢爸爸。
希望爸爸对她的爱,可以像她对爸爸的一样。
我那时候总是笑她小小的人,想得还怪多的。
现在才发现傻的是我。
只因为在热带玉林里他偶然救过我一次,我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他。
哪怕后来我知道,那天他不打死那只老虎,他也走不拖。
但我依然觉得自己欠了他救命之恩。
可现在看着妙妙小小的身体插满了管子,我对他的爱已经消散了。
妙妙偶尔醒来的时候,会找爸爸。
我会摸着她的头告诉她。
“以后只有妈妈,妈妈会妙妙比从前更幸福。”
她笑得甜甜的点头,但眼神里却有落寞。
没几天,我就又见到了傅程。
妙妙眼睛亮晶晶地,朝着他伸出两只瘦的皮包骨的胳膊,奶奶地叫爸爸。
傅程看都没看她一眼,拉着我出了病房。
“傲凝,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之前对我隐瞒身份。”
“也没有计较你跟外面的野男人生孩子。”
“我对你这么宽容,你就连我一个兄弟都容不下吗?清悦的确有点小虚荣,但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你吧。”
“她性子大喇喇地,嘴上没个巴门,但人是好心,你就非要逼死她吗?”
没想到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竟然还是在说罗清悦。
我告诉他,我不关心他们之间的过去和未来,也从来没有动手为难过罗清悦。
傅程满眼都是不信。
“你嘴里还有一句实话吗?沈傲凝。”
“你之前还一直说傅妙是我的孩子吗?你拍着良心说,她是吗?”
他按着我的肩膀。
“但你放心,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只要你放过清悦,她说以后她生的孩子都给我们养。”
“那是她光明正大生的干净的孩子,绝不会像傅妙那么肮脏。”
啪——
我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傅程被我打得侧过头。
他伸手碰了下被我打过的地方。
“如果打了我,出了气,就能让你明辨是非,不再骗人,你可以再打我几下。”
我累了。
“罗清悦被抓进京海监狱,是因为她之前招摇撞骗,不是因为我,如果罪有应得也要怪别人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我想要回病房,他伸手挡住我。
“清悦之前救过我的命,我不能扔下她。”
“你是我老婆,你应该跟我一起感谢她,这是最基本的。”
“让你哥动用资源救她。”
那年我们刚结婚不久,他跟那群兄弟打赌说要去夜游,脚抽筋差点淹死。
是我跳下去把他救了上来。
我一上来就体力不支晕倒了,只来得及打急救电话,是罗清悦陪他去了医院。
他从此之后就笃定是罗清悦救了她,对她的所有话都深信不疑。
哪怕罗清悦说我们的女儿是野种。
8.
傅程跟我不欢而散。
他说只要还了罗清悦的恩情,就回来找我。
哪怕是我非要带着妙妙这个野种,他也认了。
谁让他爱我。
“但首先,我不能放任清悦受苦。”
我跟女儿差点被撕碎的时候,不见傅程有半点担心。
罗清悦罪有应得,他倒是急了。
傅程最后还是突破了傅家父母的阻拦,从监狱里保释出了罗清悦。
可是她出狱不就,就被从前被她坑骗过的人绑架了。
傅程带了几乎所有流动资金去赎她,却意外得知。
他落水的晚上,那群人曾经去找过罗清悦。
她为了躲他们,跟着傅程的保镖带着傅程坐了救护车就跑了。
只扔下了体力不支的我。
“那小娘们长得可真水灵,要不是哥儿几个有良心,不像你这个毒妇一般,我们根本不会放过她。”
“你这个姘头也是眼瞎,放着那么漂亮的大美女不要,要你这个残花败柳!”
“他也不怕自己媳妇一个人在那有什么危险,那可是救他上来的人啊,真恶心。”
傅程听了这些话,几乎站都站不稳。
他本来带了一队保镖去,对于伤害了罗清悦的人他一向不放过。
但这次,他留下了全部的赎金,却没带走人。
无论罗清悦的嘶嚎多么瘆人,他也没有回头一次。
傅程把这件事说给我听的时候,我心如止水。
“傅程,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对你跟别的女人的故事没有兴趣。”
“你如果还对我有半分情谊,就快点签了离婚协议。”
“你如果想要拖着,我也无所谓,反正我在金三角不受京海的法律管控,我喜欢谁,也不会被一纸证书限制。”
他伸手想要拉我。
“我知道以前因为罗清悦,我们之间产生了很多误会。”
“但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了,我对她从来只有感激之情,有兄弟之情,没有男女之情。”
“不然我也不会在你给我戴了绿帽子的前提下,还跟你继续过日子,直到傅妙惹到了清悦我才发作。”
“那时候我是真的以为清悦的背景对伤害你,所以才急着让你舍掉妙妙,让那个野种替你挡灾。”
“你那么爱我,就算出轨也只是意外,只是个不值钱的野种,你到底在跟我别扭什么?”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他眼里的不解像是冰锥,直直捅进我心里。
我把刚做完的亲子鉴定从文件袋抽了出来,塞进了他手里。
傅程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呢喃。
“这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我有弱精症,我明明有弱精症。”
“罗清悦说......”
9.
他终于意识到,罗清悦骗他的事情不止那一桩。
妙妙,很可能是他此生唯一的孩子。
可是她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生命迹象每况愈下。
傅程想要拉住我,跟我说他不知道。
但我已经进了病房,直接锁上了门。
后来的每一天,傅程都回来医院楼下等我。
哪怕我从来不理会他,他也会带着花等我。
“傲凝,你看,这是百合,他们说百合花是能让病人康复的意思,你能不能让我见见妙妙,她不是一直很希望我抱抱她吗?”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妙妙希望他能爱她。
但他还是毫不手软地冷暴力一个两岁的孩子。
我停下脚步,抬手把他送的百合扔进了垃圾桶。
“妙妙百合过敏。”
他的笑凝固在脸上。
“对不起,傲凝,我不知道妙妙百合过敏,没关系,我明天给她带别的,芒果,我给她带芒果甜品怎么样?”
他近乎讨好地说。
我深吸一口气。
“妙妙芒果夜过敏,拖你的福,因为我怀孕的时候下水,孩子体质不好,对很多东西都过敏。”
“这些年你但凡多看她一眼,多关心她一句,都会知道她身体很不好,根本经不住斗兽场那么恶劣的环境。”
傅程眼里的堡垒一点点坍塌。
他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当晚,金三角上空然放了最绚烂的烟花。
和我们结婚纪念日那晚的一模一样。
解围的时候,天空中绽放出了沈傲凝的名字,后面跟着的是‘我错了’。
我想起了罗清悦说过的那件事。
胃里阵阵翻涌。
只觉得美好的烟花令人作呕。
我和往常一样回家给妙妙做饭,可是回来的时候却发现重症监护室里的孩子不见了。
我给傅程打电话,质问他。
“是不是你带走了妙妙?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她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不要打扰她?”
傅程本来接到我的电话有些惊喜,但听见了说的话,立刻慌乱起来。
“我没有,傲凝,不是我带走了孩子,你别急,我立刻赶过去。”
“不用找了,程哥,我来找你了。”
我在听筒里听见了罗清悦的声音。
脊骨一节节发凉。
傅程不是把她交给了她的仇人,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为什么还活着。
罗清悦带着孩子跑到了郊区的废弃车厂,带着孩子站在六楼边缘。
“别动,求你,放下我的孩子。”
傅程多年上位,脸上难得露出急躁。
“只要你说,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
罗清悦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
“程哥,你以前说过要跟我做一辈子好兄弟的,为什么把我扔给那群人。”
“你把我害得好惨啊,傅妙只是个贱种,她死活,你关心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怪你,我只要沈傲凝给我陪葬,要是没有她,我们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
“要不是她出现,我现在还能作为沈大小姐在京海横着走,她为什么就不能忍一忍,就非要跟我抢这个身份吗?”
她说到后面的时候近乎癫狂。
我气喘吁吁,“好!我给你陪葬,你放下妙妙。”
罗清悦朝着我勾手,让我过去。
10.
我盯着妙妙,一步步走过去。
就在我们一步之遥的时候,罗清悦突然扔掉了妙妙。
我抬手去接孩子,手臂被她扯了一把。
她拉着我一起朝着窗外跳去。
我的身子倾了出去,感受到了下坠的风。
另一只手腕突然被楼上的人拉住。
傅程一直拉着两个成年女性,脸上憋得通红。
“犯错的人是我,赎罪的也该是我。”
他想要拉我上来,但罗清悦抱着必死的决心,猛地往下拉。
傅程猝不及防,身子往外滑。
要不是用脚勾住了窗户前的椅子,就要跟我们一起掉下来了。
我还有妙妙,我不能死。
我用了狠劲儿,一脚把落了我半个身子的罗清悦踹了下去。
借着傅程的气力,爬上来。
我们两个都气喘吁吁。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我手忙脚乱地爬到妙妙身边,心一下凉了半截。
她已经断气了。
罗清悦早就掐死了妙妙。
我抱着她嚎啕大哭。
傅程父母就在这时候打来电话。
傅程替我接起来,不小心点开了外放。
就听他爸说。
“儿媳妇,我们也是看了儿子的体检报告才知道,原来他有弱精症,这辈子很难生孩子了。”
“以前他妈看你吃调理的药,一直以为是你身体不行,不能生,这才浪费我家钱。”
“没想到是你本来就身体健康,吃药是为了调理成易孕体质,这才给我们生出了妙妙这个大宝贝。”
“妙妙很可能是我儿子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这是我们老傅家的香火啊,以后所有的钱都得给她继承呢。”
“女娃娃也不错,长大了招个赘婿也一样,只要是我儿子的种就行。”
“你要是不介意,咱们回头做个亲子鉴定。”
“我们不是怀疑你,主要就是让大家心安。”
我的泪水滴在妙妙的小衣服上。
妈妈没用,带你来这个世界受苦了。
我压住哭腔。
“亲子鉴定早就做过了,你们想要看,管傅程要就行。”
“但孩子已经没了,你们如果当初处置好了罗清悦,也许你们傅家真能留下一个种,但现在,等着断子绝孙吧。”
我挂断电话,抱着妙妙的尸体离开了废弃工厂。
傅程想要跟着我,我只扫了一眼,他就止住了步子。
没多久,我就收到了傅程送来的离婚协议和一句对不起。
道歉来的太晚就没有任何异议了。
沈家停止了一切对傅家的资源输送,傅家一下子墙倒众人推。
一夜之间摇摇欲坠。
如果傅程还有从前的精力,也许还能力挽狂澜。
但他自从回去,整个人就肉眼可见地颓唐了下去。
据说他把自己锁在我们过去的房间里,接连喝了一个月酒。
做梦都在喊我和妙妙的名字,希望我们可以在梦里看看他。
但他没有等回我,却等到了傅家破产的消息。
曾经煊赫一时的傅大少爷,最终落魄潦倒,疯疯癫癫。
又过了一个冬天,有人发现冻死在路边的乞丐,竟然就是当初惊才绝艳的傅程。
他的尸体旁边只写了三个字。
“对不起。”
我在报纸上看到消息,毫不在意。
现在的我开了一家福利院,专门收留医治过敏的幼儿。
每天都有无数小朋友围在我身边叫我院长妈妈。
我看着他们,就像妙妙陪在我身边一样。
冬天过去,春天要到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