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北风跟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生疼。
李兰芝揣着怀里的小孙女，缩在破庙的角落，牙齿打颤得像筛糠。怀里的奶娃刚满周岁，小脸冻得发紫，却懂事得没哭，只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庙外漫天的飞雪。
“奶……奶……”奶娃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想去够李兰芝怀里最后半块冻硬的窝头。
李兰芝鼻子一酸，把窝头往怀里揣了揣：“念念乖，等天亮了，奶就给你烤热了吃。”
这是逃荒的第三个月。从家乡被洪水淹了那天起，一家人就跟着人流往西北走，儿子儿媳在半个月前为了抢半袋红薯，被乱兵捅死了，如今就剩她和刚断奶的孙女李念。
破庙里挤满了逃荒的人，咳嗽声、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叹息声混在一起，被风雪堵在漏风的墙里，闷得人喘不过气。角落里有个快饿死的老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旁边他儿子红着眼圈，却只能抱着他哭——连口热水都找不到。
李念眨巴着大眼睛，小手在李兰芝怀里胡乱抓着。忽然，她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像是块玉佩。这是她娘留给她的，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不值钱，却能保平安。
就在这时，庙门被猛地撞开，几个穿着军大衣的兵痞闯进来，手里端着枪，眼睛在人群里扫来扫去，像饿狼盯着猎物。
“都给我起来！男的去修路，女的……”领头的刀疤脸舔了舔嘴唇，目光落在几个年轻妇女身上，笑得不怀好意。
人群顿时炸了锅，哭喊声、求饶声四起。李兰芝把李念死死护在怀里，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见过这些兵痞的狠，前几天在隔壁村子，他们抢走了最后一点粮食，还放火烧了草棚。
刀疤脸的目光忽然落在李兰芝怀里的窝头上，眼睛一亮：“把吃的交出来！”
李兰芝死死捂住怀里：“这是给娃救命的……”
“滚开！”刀疤脸一脚踹在她胸口，李兰芝像个破布娃娃似的飞出去，撞在冰冷的柱子上，嘴里顿时涌出腥甜。
“奶！”李念终于哭出声，声音尖利，却盖不过兵痞的狞笑。
刀疤脸抢过窝头，掰了一半塞进嘴里，剩下的随手扔给旁边的跟班。他低头看着地上的李兰芝，啐了口唾沫：“老不死的，挡道！”
李兰芝看着孙女哭得发紫的小脸，心里像被剜了块肉。她挣扎着想爬过去，可胸口的疼让她连动一根手指头都难。意识模糊间，她看见刀疤脸的靴子朝着李念的方向抬起来——
“不要！”
李兰芝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扑过去，用后背挡住了那一脚。剧痛传来，她像断了线的风筝，彻底失去了意识。
黑暗里，李念的哭声越来越弱，最后变成微弱的抽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像沉进了冰窖。就在这时，她攥在手里的玉佩忽然发烫，暖流传遍全身，像有只温柔的手在轻轻拍着她的背。
“念念……不怕……”
是谁在说话？
李念努力想睁开眼，可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她好像看见奶奶在对她笑，又好像看见娘在给她喂奶……还有好多好多吃的，白胖胖的馒头，油汪汪的红烧肉，堆得像小山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