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落日余烬
那一天,世界的颜色是铁锈红,连天空都被残阳和沙尘染成了这个绝望的色调。
我叫凌默,一个在这废土上苟延残喘的普通人,唯一的特长大概是比别人更能扛饿。
我妈,是这片废土上最不普通的普通人。
她能用一把生锈的工兵铲,从三只狂暴化的鬣狗嘴里抢下一块尚有余温的变异驼鹿肉。
她也能用稀释了九次的营养液,给我煮出一碗带着“妈妈味道”的热汤。
她说:“小默,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看到那帮傻逼科学家说的‘新世界’。”
可我知道,这鬼地方除了更烂的明天,什么都不会有。
“妈,今天的风沙里,好像有血的味道。”我缩在用废弃装甲车改造的庇护所里,嗅着空气中不详的气息。
我妈正在擦拭她的高斯步枪,那把枪比我的年纪都大,枪托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默”字。
她头也不回,声音沉稳得像磐石:“别怕,有我在。”
这三个字,是我在这操蛋末世里唯一的精神支柱。
但支柱,总有崩塌的一天。
警报器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那是旧时代遗留下的探测器,专门用来侦测大规模的“畸变体浪潮”。
雷达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正从地平线涌来,像一片移动的血色海洋。
“妈的,”我妈吐了口唾沫,眼神里第一次没了平时的从容,“是‘血肉潮汐’,咱们中头奖了。”
血肉潮汐,废土上的天灾级现象,由数以万计的畸变体汇聚而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小默,记住B计划。”她把一个沉重的背包塞进我怀里,“去‘伊甸园’,那是你爹留下的地方,那里有能让你活下去的一切。”
我死死地抓着她的衣角,像个没断奶的孩子:“那你呢?”
她笑了,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眼神却决绝得像要奔赴刑场的烈士。
“我?当然是给咱们的宝贝儿子,断后啊。”
装甲车的引擎发出最后的咆哮,我妈一脚把我踹进了驾驶室,然后反锁了舱门。
“快滚!别让我白死!”
我隔着防弹玻璃,看着她瘦削却挺拔的背影,独自一人,面对着那片足以吞噬一切的血色浪潮。
高斯步枪的蓝色电弧在昏暗中亮起,像一颗孤独的启明星。
枪声,咆哮声,血肉撕裂声,交织成一曲末日的交响乐。
我哭喊着,捶打着舱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被越来越多的怪物淹没。
最后,我看到一道冲天的火光,那是她引爆了身上所有的高爆弹。
用自己的生命,为我炸开了一条逃生的血路。
“活下去——!”
那是她留给我的,最后的声音。
装甲车在自动导航下疯狂冲出了包围圈,而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失去了光。
我没有去“伊甸园”。
我开着车,在爆炸的核心区域外,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徘徊了三天三夜。
最后,我在一片焦黑的残骸中,找到了她。
或者说,是她的残骸。
已经不完整了,甚至无法辨认。
但我知道是她。
因为在那只唯一还算完好的手中,紧紧攥着一个早已变形的护身符,里面是我小时候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