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火车在铁轨上飞驰,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从北方的平原,到南方的丘陵;从绿油油的麦田,到金灿灿的稻田。车厢里的人们,也渐渐显出疲态,打牌的散了,聊天的停了,大多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小栓却睡不着。他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摸摸兜里的包子,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他想象着深圳的样子,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到处都是机会,就像书里写的那样。可他也想家,想父亲佝偻的背影,想巷子里的老槐树,想张婶做的绿豆汤。

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他偷偷抄下来的地址,是刘哥的表哥在深圳的汽修厂地址。他把纸小心翼翼地抚平,又折好,放回口袋里,摸了又摸。

老赵巡视回来,看到小栓还醒着,递给他一杯热水。“喝点水,一路着呢。”

小栓接过水杯,双手捧着,温热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里。“叔,您跑这趟车,多少年了?”

“快三十年了。”老赵看着窗外,眼神悠远,“见证了太多人离开,太多人回来。”

“那您觉得,出去闯,好吗?”小栓问,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老赵笑了笑,“没有好不好,只有值不值。有的人,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也挺好。有的人,出去闯了,就算没混出啥名堂,至少不后悔。路是自己选的,走下去,就值了。”

小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杯里的热水一口一口喝下去。水是温的,带着点铁锈味,可喝在嘴里,心里却踏实了不少。

火车“哐当哐当”地前进着,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巨兽,载着满车的梦想和牵挂,奔向遥远的南方。

小栓走后,老李的修鞋摊好像也跟着空了一块。以前收摊的时候,小栓总会骑着那辆破自行车过来帮忙,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现在,只剩下老李一个人,默默地收拾摊子,动作慢了许多。

张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天熬了粥,总会多盛一碗,给老李端过去。“老李,趁热喝。”她把碗放在摊子上,“别总想着小栓,那孩子机灵,错不了。”

老李点点头,拿起勺子,慢慢喝着粥。粥熬得很稠,带着淡淡的米香。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味道。

“对了,”张婶像是想起了什么,“昨天我收到娟子的信了!”

老李抬起头,眼睛亮了亮,“哦?娟子怎么样?”

“好着呢!”张婶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说前阵子她男人出远门,她一个人又带孩子又上班,忙得脚不沾地,没顾上写信。还说,北方今年收成好,给我寄了点新下来的小米,估计这两天就到了。”

老李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张婶絮絮叨叨地说着信里的内容,娟子的孩子会叫姥姥了,邻居给了她一把自家种的青菜,她男人给她买了块新布料,她正打算给自己做件新衣裳。老李静静地听着,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好像被填满了一些。

日子还得照样过。老李每天照旧在老槐树下支起摊子,修鞋,补鞋,和街坊邻居聊聊天。只是,他的铁皮箱里,多了一个小本子,上面记着小栓离开的日子,还有他想对小栓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