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身深灰色的居家服,站在门内的阴影里,沉默地看着客厅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女人。
暖黄的灯光勾勒出她单薄颤抖的背影,那身刺眼的大红嫁衣在冷色调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可怜。
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像两口沉寂千年的寒潭。
只是搭在门框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骨节微微泛白。
片刻后,那条门缝悄无声息地合拢,仿佛从未打开过。
接下来的日子,麦甜被一种无形的囚禁包裹着。
她被安置在那间宽敞却冰冷的客卧里,活动范围基本被限制在这套顶层公寓之内。
张妈准时出现,五十多岁,面容刻板,眼神锐利。
她手脚麻利,沉默寡言,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她严格按照季景珩的吩咐,精心准备一日三餐,营养均衡,口味清淡。
她也会按时提醒麦甜服用叶酸和其他孕妇营养素,并详细记录她的身体状况。
偶尔,会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上门,为王医生之前的检查做更详细的复查和建档,每一次检查的数据都被一丝不苟地记录在案。
物质上,季景珩没有亏待她。
衣帽间里挂满了舒适昂贵的孕妇装,护肤品是顶级的有机品牌,公寓里恒温恒湿,一切生活所需触手可及。
然而,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却更像是一种严密的监控和冰冷的程序执行。
张妈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件需要妥善保管的物品,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季景珩则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偶尔回来,多半是在深夜。
麦甜能听到隔壁主卧开门关门的声音,或者他在客厅处理公务时低沉的讲电话声。
他们几乎没有碰面的机会,即使偶尔在客厅或餐厅遇到,他也只是淡漠地扫她一眼,仿佛她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随即移开视线,没有任何交流。
那句“容器”,像一道无形的鸿沟,将他们彻底隔开。
麦甜的心,在日复一日的沉默和这种被物化的对待中,一点点沉下去,变得麻木。
公寓如同一个华丽的牢笼。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观,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充满了勃勃生机。
但这一切都与麦甜无关。
她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守着腹中一天天长大的孩子,感受着它的胎动,那是她在这冰冷囚笼里唯一真实的温暖和慰藉。
她常常整日整日地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流云和飞鸟,眼神空洞。
她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不知道季景珩到底在“查”什么,更不知道等孩子生下来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被彻底丢弃?
还是像一件完成使命的工具一样被处理掉?
恐慌如同藤蔓,在每一个寂静的深夜悄然滋生,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这种死水般的平静,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被打破。
门铃响起。
张妈去开门。
麦甜正坐在沙发上,无意识地翻着一本育婴杂志。
玄关处传来的声音让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景珩哥在吗?
我给他带了点醒酒汤,他昨晚应酬喝了不少……”
一个娇柔甜腻、刻意拖长了尾音的女声飘了进来,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