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爹娘的目光落在我刚舔完的盘子上，那盘子亮得能照出人影。
「这玩意咱是真养不起，趁这机会，赶紧脱手吧。」
娘的话像把钝刀子，割得我心口生疼。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
家里已经连续三天只喝稀粥了，我的饭量却越来越大。
姐姐孙雯儿昨晚跟着那个穷书生跑了，留下烂摊子给我们。
城里张员外家的纨绔儿子本来要娶姐姐，现在新娘子没了，爹娘怕得罪张家，愁得一宿没睡。
「馨儿虽然能吃，但模样不差，洗洗干净，也许张家愿意要。」爹小声嘀咕。
我低头看着自己胖乎乎的手，没说话。
我知道自己除了能吃，没什么长处。
姐姐是村里有名的美人，而我则是村里有名的饭桶。
第二天，张家果然派人来问罪了。
爹娘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最后颤巍巍提出让我代嫁。
那管家斜眼打量我，嗤笑一声：「就这肥猪？能给我们少爷生儿子吗？」
我攥紧了衣角，但没吭声。
我知道这是家里唯一的活路。
没想到第三天，张家居然同意了。
娘告诉我，那纨绔少爷说：「娶谁都行，反正家里有钱，多个吃饭的也无所谓。」
我的价值，就只在于「多个吃饭的」。
出嫁那天，我没有嫁衣，只穿了件勉强合身的旧红衣。
爹娘看起来松了口气，仿佛终于甩掉了什么大包袱。
我坐在摇摇晃晃的花轿里，啃着怀里偷偷藏着的饼。
我知道，从此我再也不能放开肚子吃了。
拜堂时，我盖着红盖头，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和那双明显挤不进去的绣花鞋。
周围都是窃窃私语和压抑的笑声。
我听见有人小声说：「张家少爷真是有钱没处花了，买这么个肥婆娘。」
新郎没碰我一下，拜完堂就甩手走了。
我被丫鬟引到新房，坐在铺着锦被的床上，肚子饿得咕咕叫。
桌上摆着红枣、花生和桂圆，我忍不住抓了一把又一把。
天黑透时，门外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带着酒气的男人掀开我的盖头，我正捧着半个肘子啃——是从晚上喜宴上偷偷带回来的。
他愣在原地，然后气笑了。
「老子真是有钱烧的，扶贫来了。」
这就是我的新郎，张家纨绔少爷，张宸。
我慌忙把肘子藏到身后，油渍却早已沾满了前襟。
他长得比村里所有男人都好看，眉眼飞扬，身姿挺拔，只是此刻满眼讥诮。
「你们孙家可真行，姐姐跑了，拿妹妹充数。」他冷笑道，「还是个饭桶。」
我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我会少吃点的。」
他嗤笑一声，扯开自己的外袍：「得了吧，张家还不至于养不起一头猪。」
那夜，他睡在床上，我自觉地抱了被子睡在脚踏上。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我偷偷抹掉眼泪。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但我也知道，从此我再也不用挨饿了。
第二天清晨，丫鬟们进来伺候洗漱时，看到我睡在脚踏上，都掩嘴偷笑。
张宸懒洋洋地起身，任由丫鬟为他更衣，一眼都没看我。
公婆见到我时，婆婆明显倒抽一口凉气，公公则直接沉下脸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