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的深秋,北风卷着槐树叶扑在玻璃窗上,苏晚正低头给女儿念念缝棉袄,顶针在指尖转了个圈,针脚细密得像她此刻的心思。院里传来自行车铃铛声,她抬头就看见陆峥推着车进来,车把上挂着一网兜苹果,红得发亮。
“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早?”苏晚放下针线迎上去,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网兜。陆峥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线头,指腹蹭过她微凉的耳垂:“局里提前结了案,想着念念念叨苹果好几天了。”
屋里,五岁的念念正趴在桌边描红,见了陆峥就丢下笔扑过来:“陆叔叔!你看我写的‘家’字!”陆峥弯腰把她抱起来,故意夸张地睁大眼睛:“哟,念念都会写‘家’了?比陆叔叔小时候厉害多了!”一旁四岁的陆明也凑过来,举着手里的积木:“爸爸,我搭了个大房子,给妈妈和念念妹妹住。”
苏晚看着两个孩子凑在一起摆弄积木,陆峥在旁边帮她把缝好的棉袄铺平,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们身上,暖得像晒透的棉被。这样安稳的日子,她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也得不到了。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深秋,苏晚还住在部队家属院的老楼里。那时她是李建国的妻子,结婚刚满一年,李建国就接到了紧急任务,说是要去边境执行巡逻任务,走得匆忙,只来得及给她留了张字条,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她守着那个空荡荡的家,每天都去家属院门口等邮差,盼着能收到李建国的信。可三个月、半年、一年过去,杳无音讯。直到一年后,部队来人,带来了李建国“牺牲”的消息,还有一枚三等功勋章。
苏晚的天一下子塌了。她抱着那枚冰冷的勋章,在空荡荡的屋里坐了三天三夜,眼泪流干了,嗓子也哑了。家属院的邻居们都来劝她,可她总觉得李建国还活着,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敲门回来。
就这样,她守着那个“烈士遗孀”的身份,又过了一年。这一年里,她靠着部队发的抚恤金过日子,每天除了去菜市场买菜,就是在家里整理李建国的东西。他的军装、他的笔记本、他送她的那支钢笔,每一样都被她擦得干干净净,摆得整整齐齐。
直到1980年的春天,她去街道办事处办手续,遇到了陆峥。陆峥是派出所的民警,那天正好在办事处帮忙。他见苏晚一个人抱着一堆材料,手忙脚乱的,就主动上前帮她整理。
“同志,你这材料还差一份居委会开的证明,我带你去办吧,正好顺路。”陆峥的声音温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苏晚愣了愣,点了点头。
路上,陆峥得知了苏晚的情况,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她办完事要走的时候,递给她一张纸条:“这是我的电话,要是遇到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从那以后,陆峥总会有意无意地出现在苏晚的生活里。有时是在菜市场遇到,帮她拎着沉甸甸的菜篮子;有时是在她家门口,放下一捆刚从乡下运来的新鲜蔬菜;有时是在她生病的时候,带着药和热腾腾的粥来看她。
苏晚一开始是拒绝的,她觉得自己是烈士遗孀,不该再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可陆峥从不强求,只是默默地关心她,尊重她的想法。他会陪她去给李建国扫墓,在墓碑前安静地站着,不说话,却给了她无声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