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书房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透不进来。李伟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整个人陷在真皮转椅的阴影里。他面前的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分割成十几个小画面，覆盖了家里几乎每一个角落——客厅、餐厅、厨房、走廊，甚至卧室。
这是他半年前借口“加强安保”装的，陈莉当时还笑他小题大做。现在，这套系统成了他唯一的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向午夜。李伟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只有偶尔眨动的眼睛证明他还醒着。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一片惨白。
凌晨一点刚过。
主卧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丝质睡裙的身影，像幽灵一样溜了出来。是陈莉。她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棕色的药瓶。
李伟的呼吸停滞了。他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屏幕上，眼睛死死盯住那个移动的身影。
陈莉的动作熟练得让人心寒。她目标明确，直奔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她侧身闪了进来，反手又把门带上。整个过程快而轻巧，显然不是第一次。
书房里没开灯，只有电脑屏幕和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城市光晕。但这足以让高清摄像头捕捉到她脸上那种混合着紧张、决绝，甚至……一丝扭曲快意的表情。她快步走到李伟的书桌前，拉开最上面那个他放日常保健品的抽屉。
抽屉里，整齐地码放着他每天必吃的复合维生素片，装在透明的分装盒里。
陈莉没有丝毫犹豫。她拧开棕色药瓶的盖子，把里面那些白色的小药片，哗啦啦地倒进了李伟那个装维生素的分装盒里！动作又快又稳。然后，她把李伟原本的维生素片，胡乱地塞进了那个棕色药瓶，拧紧盖子。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松了口气，肩膀微微塌下来。她迅速把棕色药瓶揣回睡裙口袋，又把李伟的分装盒推回抽屉原位，关上抽屉。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她站在原地，环顾了一下黑暗的书房，确认没有异样，才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书房里恢复了死寂。
电脑屏幕前，李伟缓缓地、缓缓地靠回椅背。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肌肉像是僵死了。只有放在扶手上的那只手，手背青筋根根暴起，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惨白，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柔软的皮肉里，留下几个深陷的月牙形血痕。
他感觉不到疼。胸腔里翻涌的，是比疼痛强烈千万倍的冰冷岩浆。亲眼所见，比那瓶底的刻字更残忍百倍。
原来如此。不孕的爱人。致不孕的爱人。
他每天清晨，带着对健康的期许，满怀信任吞下的“维生素”，竟然是……是这个！
李伟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又深又冷，像是要把肺都冻住。他盯着屏幕上已经空无一人的书房画面，眼底最后一丝属于“丈夫”的温度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的审视。
他需要知道更多。这药是什么？她从哪里弄来的？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让他“不孕”？这背后，一定还有别的。陈莉，他同床共枕近十年的妻子，他以为深爱他、依赖他的女人，她的心，到底黑到了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