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悟空的金箍棒突然沉了。

不是法力不济的沉,是像裹了湿泥,每挥一下都能听见“咕叽”的黏腻声。

唐僧勒住白马,袈裟下摆扫过路边的草,草叶瞬间枯了。

“悟空,前面是什么地方?”

师父的声音发飘,八戒凑过来,猪鼻子抽了抽,突然打了个喷嚏。

“师父,有股子……腐味。”

沙僧没说话,只是把降妖宝杖往地上顿了顿。杖尖戳进土的瞬间,地面冒起一串黑泡。

远处的山坳里显出个驿馆的轮廓,黑黢黢的,像趴在地上的兽。

没有炊烟,没有人声,只有几盏灯笼挂在门檐下,风一吹,灯笼晃得奇怪——不像布做的,倒像有东西在里面鼓囊。

“前面是黑松驿。”悟空眯着眼,火眼金睛里晃过一片红雾,“师父,这地方不对劲,妖气裹得严严实实。”

唐僧合十,指尖泛白:“出家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既是驿馆,便去借宿一晚。”

八戒第一个应和:“对对对,老猪的肚子早叫了,管它对劲不对劲,先填肚子再说。”

沙僧还是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快沉了,天边的云是紫黑色的,像凝固的血。

快到驿馆门口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走出来个老驿卒,灰布衫,驼背,脸皱得像晒干的核桃。他手里攥着个铜铃,铃舌是黑的,摇起来没声音。

“几位师父,是往西天去的?”老驿卒的声音像砂纸磨木头。

唐僧点头:“正是,想在贵驿借宿一晚,还望行个方便。”

老驿卒咧开嘴笑,牙是黄黑色的,像嵌了两颗土块:“方便,方便。只是有个规矩——日落之前,必须进驿馆的门。过了时辰,门就关了。 ”

八戒挠挠头:“多大点事,咱这就进去。”

老驿卒突然抓住八戒的手腕,手凉得像冰:“记住,是‘进驿馆的门’,不是在外面磨蹭。去年有个和尚,日落前还在门口喂马,后来……就没后来了。”

他的指甲很长,戳进八戒的肉里,八戒疼得龇牙,却挣不开。

悟空一把拍开老驿卒的手,金箍棒在手里转了个圈,杖尖抵着老驿卒的喉咙:“你是什么东西,敢动我二师弟?”

老驿卒没怕,只是眼神飘向天边。太阳只剩个金边了。

“师父,快进门。”他突然提高声音,声音里掺了点尖细的调子,“再晚,就来不及了。”

唐僧拉着白马往门里走,八戒揉着手腕跟上,沙僧扛着行李,路过老驿卒身边时,老驿卒突然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客房里的木鱼,别碰。 ”

沙僧浑身一僵,想回头问,老驿卒已经转身进了驿馆的偏房,门“砰”地关上,没留一点缝。

驿馆的院子里铺着青石板,缝里长着黑绿色的苔藓,踩上去滑溜溜的。

灯笼还在晃,悟空凑近看了一眼,突然往后跳了一步。

“猴哥,咋了?”八戒凑过来。

“那灯笼……”悟空的声音发紧,“是用人皮绷的。”

八戒吓得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柱子。柱子上贴着张黄纸,上面写着几行字,墨迹是暗红色的,像没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