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岁的那个秋天，我被自己的女儿送进了夕阳红养老院。
"妈，您在这里会很舒服的，有专业的护工照顾，还有很多同龄人陪伴。"女儿小慧拉着我的手，眼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我们工作太忙了，实在照顾不过来。"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四十多年的教师生涯让我习惯了察言观色，我知道女儿心中的愧疚，也知道她的无奈。现代社会的年轻人，被房贷车贷压得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精力照顾老人？
"王奶奶，欢迎您入住我们夕阳红。"护士长笑容满面地迎接我们，"您的房间在二楼，是个朝南的单间，采光很好。"
我跟着她上楼，女儿帮我收拾着简单的行李。房间确实不错，干净整洁，还有个小阳台。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妈，您先适应几天，有什么不习惯的就给我打电话。"女儿匆匆告别，"我下周来看您。"
看着女儿匆忙离去的背影，我坐在床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孤独。
晚饭时间，我来到餐厅。这里的老人不少，三三两两地坐着聊天。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静静地吃着清淡的饭菜。
"这位置是我的。"一个低沉的男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去，是一个高大的老人，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穿着一件干净的灰色毛衣。他的眉头紧锁，看起来不太好惹的样子。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我准备起身换位置。
"算了，就这样吧。"他在我对面坐下，"我叫李国强，你是新来的？"
"王秀兰。"我简单地自我介绍。
李国强点点头，开始埋头吃饭，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我偷偷观察着他，发现他吃饭的动作很规矩，但神情总是有些忧郁。
饭后，我在院子里散步。夕阳西下，金桂飘香，如果不是身处养老院，这景色倒也算得上美好。
"王老师，您还习惯吗？"护士长走过来关切地询问。
"还好。"我勉强笑了笑，"那个李国强老人，他也是新来的吗？"
护士长摇摇头："李爷爷来了快半年了。他的情况比较特殊，老伴患了阿尔茨海默症，已经不认识他了。他选择住进来，是为了让老伴在专业的医疗机构得到更好的照顾。"
我的心中涌起一阵同情。原来那个看似冷漠的老人，心中承载着如此沉重的痛苦。
第二天早上，我在花园里练太极拳。这是我多年的习惯，既能锻炼身体，又能平静心情。
"动作不对。"李国强的声音再次在我身后响起，"你的手型不标准。"
我停下动作，有些不悦："我练了二十多年太极拳，怎么会不对？"
"二十多年练错了还是错的。"李国强走到我面前，"你看，应该这样。"
他开始演示标准的太极拳动作，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显然是个高手。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动作确实比我更加标准。
"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好奇地问。
"工程师，退休前在建筑设计院工作。"李国强收势站定，"你呢？"
"教师，教了一辈子语文。"我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