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上相机,去了公司附近的天桥。那是拍摄城市夜景车流光轨的绝佳机位。
我把相机架在三脚架上,设置好长曝光。
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晚风突然停了。
周围的喧嚣好像被按了静音键,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我知道,她来了。
3.
曝光结束,我呼出一口气,伸手准备去收相机。
「这张没拍好,重拍!」
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嗔怪的女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炸开。
我猛地回头。
她就站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和照片里一模一样,干净的白衬衫,齐肩的黑发,只是身形不再模糊,而是凝实得如同真人。
她见我回头,也不害怕,反而微微歪了歪头,指着我的相机,又重复了一遍:「光圈开太大了,光轨都糊了,重拍一张。」
那一刻,我心里的恐惧突然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诞的、尘埃落定的平静。
我举起相机,镜头对准她,语气是我自己都意外的镇定:「姐,你先说说,你为啥总在我照片里?还有,你这白衬衫链接发我,挺显白的。」
她被我这番操作弄得一愣。
那双一直带笑的眼睛里,笑意褪去,漫上一层水汽,红了眼眶。
「这相机……是我以前的。」她的声音都在抖,「我等的人,再也没回来……」
她话音刚落,我胸前的相机突然「咔哒」一声轻响。
我低头一看,后背盖竟然自己弹开了。
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从机身里滑了出来,飘飘悠悠地落在天桥的地面上。
我弯腰捡起。
照片上,是年轻的她,笑得灿烂又明媚。
而在她身边,亲密地揽着她肩膀的男生,穿着同样的白衬衫,眉眼带笑。
那张脸,和我有七分像。
4.
她叫林愫。
那个和我长得七分像的男生,叫宋瑾瑜。
我把她「带」回了家。
说带,其实是她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或者说,跟着我手里的那台海鸥相机。
她像个好奇宝宝,在我一百平的公寓里飘来飘去,摸摸这个,看看那个。
「你家真大。」她最后停在我的书架前,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羡慕。
我给她倒了杯水,然后才想起她大概喝不了,又尴尬地收了回来。
「没关系。」她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我已经很多年没吃过东西,没喝过水了。」
我坐在她对面,消化着「我的新室友是个鬼」这个事实。
「所以,你一直在这台相机里?」
「嗯。」她点点头,抱着膝盖蜷在沙发上,这个姿势让她看起来更小只了,「这是瑾瑜送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他走后,我就只剩下它了。」
「他……」我看着那张被我放在茶几上的老照片,「去哪了?」
「他也是个摄影师。」林愫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五年前,他去川西拍雪山,然后就再也没回来。搜救队找了半个月,什么都没找到。」
我的心沉了沉。
「那你呢?」
「我病了。」她轻描淡写地说,「他走后的第二年,我也走了。」
她没有说是什么病,但我能感觉到,那是一段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