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近乎崇拜。
李长乐让他来杀我，是笃定我念及旧情，不会对他下死手。
她算得很准。
但她算错了一件事。
她以为魅对我有多崇拜，却不知道这份崇拜的根基是什么。
月黑风高。
魅像一道鬼影，无声无息地潜入我的营帐。
他用的身法，他出的招式，他藏匿的角度，全是我教的。
我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他下一剑会刺向哪里。
在他剑锋及体的瞬间，我侧身，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拧。
匕首落地。
我顺势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将他死死压在地上。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息。
帐外的赵朔亲卫听到动静冲了进来，被我挥手制止。
“出去。”
魅趴在地上，身体因为屈辱和震惊而微微颤抖。
“为什么？”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为什么背叛公主？”
我松开他，坐回椅子上。
“我没有背叛她。”
“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看着他，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魅，你还记得你家人的样子吗？”
他愣住了。
影卫都是孤儿，家人是他们不敢触碰的禁忌。
他沉默了许久，才沙哑地开口。
“属下不记得了。只知道是被山匪所杀，是公主救了我。”
“山匪？”
我冷笑起来。
“是啊，一伙装备精良，行动迅速，不抢财物，只杀光了一个村子的‘山匪’。”
我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小的令牌，扔在他面前。
令牌是玄铁所制，上面刻着一个不易察得“乐”字。
是李长乐私人卫队的信物。
“前世，我无意中在一个被她处死的侍卫身上，发现了这个。”
“我查了很久，才查到，当年屠了你满门的，根本不是什么山匪。”
“是她的人。”
“她需要一把绝对忠诚，没有任何牵挂的刀。所以，她亲手为你斩断了所有牵挂。”
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死死盯着那块令牌，眼神从不敢置信，到痛苦，再到崩裂。
“不……不可能……”
“公主……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我俯下身，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如同魔鬼的低语。
“因为你这样的人才，只有家破人亡，了无生趣，才会对赐予你‘新生’的主人，感恩戴德，至死不渝啊。”
“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轰”的一声。
魅心中最后一点信仰，彻底崩塌。
他跪在地上，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压抑而绝望的呜咽。
良久，他抬起血红的眼睛。
“我该怎么做？”
我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去告诉她，任务失败了，我身边防卫森严。”
“然后，做我刺进她心脏最深的那根毒刺。”
魅走了。
带着比来时更深的黑暗。
我知道，李长乐最信任的刀，从今往后，刀锋只会向着她自己了。
5.
京城里，忽然流传开一首童谣。
“长公主，住高楼，朱门酒肉臭。”
“将军骨，填沟壑，边关尽白头。”
“一张嘴，骗忠良，尚书入牢囚。”
“拍拍手，登凤座，哪管万民愁。”
童谣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