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京城侯府的朱漆大门前铺满了绯红的落英,宛如一幅精心绘制的锦绣画卷。我扶着堂妹语柔的手,踩着满地碎红跨过门槛时,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而耀眼的光芒。
“姐姐你看,连老天爷都在为我们庆贺呢。” 语柔仰起脸,望着檐角垂落的鎏金灯笼,笑靥如花。她的杏眼弯成月牙,鬓边新簪的白玉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仿佛一只欲飞的玉蝶。
我望着她娇羞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三个月前,吏部尚书府的两位千金同嫁永宁侯府双生子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美谈。大哥顾云峥温文尔雅,宛如春日暖阳;二弟顾云舟英武俊朗,恰似秋日清风。而我与语柔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如今能同入侯府,实乃天赐良缘。
跨进喜堂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地朝左侧望去。顾云峥穿着一身大红喜服,乌发用金冠束起,腰间玉带勾勒出挺拔的身姿。他的目光与我相遇时,嘴角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宛如春风拂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合卺酒的醇香在舌尖弥漫,红烛的光晕在窗纸上跳跃。顾云峥执起我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干燥,指尖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晚宁,往后余生,我定不负你。”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古琴弹奏出的悠扬曲调,字字句句都敲在我的心上。
新婚燕尔的日子如同流淌的蜜糖,甜得让人沉醉。顾云峥是个极细心的人,他记得我不喜葱姜,便嘱咐厨房做菜时务必挑拣干净;他知晓我偏爱海棠,便命人在院中移栽了满满一圃;他察觉我夜间易醒,便每晚为我读诗直至我安然入睡。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得如同流星划过夜空。初夏的一个清晨,侯府的大门被急促的脚步声敲响。边疆急报传来,匈奴大举入侵,朝廷下令征兵,顾家兄弟身为将门之后,责无旁贷。
送他们出征的那天,城门外的柳絮如同漫天飞舞的白雪。顾云峥身着银甲,腰佩长剑,更显英姿飒爽。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目光中满是不舍与担忧:“晚宁,待我凯旋归来,便陪你看遍京城的春花秋月。”
我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将亲手缝制的平安符塞进他的怀中:“夫君保重,我在侯府等你归来。”
语柔站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顾云舟轻轻为她拭去泪水,语气坚定:“柔儿放心,我定会平安回来,此生只护你一人。”
望着他们策马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大道尽头,我的心如同被掏空了一般,只剩下无尽的牵挂与不安。
日子在漫长的等待中缓缓流逝,如同沙漏中的细沙,一点一滴,磨人心志。我与语柔相互扶持,一同打理着侯府的中馈,期盼着远方传来捷报。然而,等来的却是一封封催泪的战报,一场场惨烈的战斗,一个个伤亡的数字,让我们的心一次次悬到嗓子眼。
秋意渐浓,枯黄的落叶铺满了侯府的庭院。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两名身披铠甲的士兵抬着一口简陋的棺木,踉跄着走进了侯府大门。他们的脸上布满了风霜与疲惫,眼神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夫人,节哀顺变。” 为首的士兵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顾将军…… 顾云峥将军在最后一场战役中,为掩护大部队撤退,不幸…… 不幸壮烈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