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修炼依旧拖拉，日子照旧逍遥。今日去东海捞明珠，明日去西山追彩霞，后日又缠着阿爹带我去天宫参加蟠桃会。
火谷林的小妖们见了我，依旧要恭恭敬敬行礼，唤一声“黎焰殿下”。
只是，偶有些奇怪瞬间。
譬如，我变得比以前还要怕冷，如今还未入冬，我便觉全身冰冷异常。
见下雨天，我会莫名出神，只觉琳琳细雨中该有个打着伞的青色身影，为我遮风挡雨。
闻到某种清苦草药味，心口会微微一涩，仿佛曾有人耐心地为我熬药疗伤。
再譬如我右手掌心那颗天生殷红如血的痣，在某些寂静夜，隐隐发烫，像是要提醒我什么。
最怪的是我有一次贪玩，溜至人界寺庙。
那日我化作人形，着一袭红衣，蹦跳着闯进一座古刹。见宝相庄严的佛像，闻梵音唱诵，我非但不惧，反生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与心酸。
仿佛我曾日日聆听这诵经声，却又亲手打碎什么珍贵的东西。
庙中一白眉老和尚正在扫地，望我一眼，忽双手合十，低声道：“奇哉！小施主身无佛缘，却蒙浩大佛恩庇佑，祥瑞缠身，邪祟难近。前世必有天大功德之人，为你舍尽所有。”
我怔住，红衣在古刹的青灰砖石上显得格外刺目。
功德？舍尽所有？为我？
我低头看向掌心，那颗红痣微微发热。
老和尚的话如石投心湖，那些模糊的、被遗忘的碎片蠢蠢欲动，欲浮出水面。
但我甩头抛开这点异样。
定是这老和尚故弄玄虚！我可是火谷林最快乐的小狐狸，能有什么前世？定是爹娘暗中予我护身法宝！
我朝他做个鬼脸，蹦跳跑开，将他那声沉重叹息抛于身后。
回火谷林后，一切照旧。
爹娘对我愈发宠爱，几近有求必应，今日我要星星，他们绝不会摘月亮。
我的生活如最华美柔软的绸缎，光滑平整，无一丝褶皱。
可我知，我再也当不了火谷林最快乐的小狐狸了！
那串佛珠、那些零碎错觉、老和尚的话……如一颗颗种子，悄悄发芽于我没心没肺的快乐之下。
我开始做些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时而是冷彻入骨的寒冷；时而是温暖弥漫草药香的怀抱；时而是漫天雷霆与决绝消散的金色背影；时而又是一股冰冷入骨的嫉妒怨恨，驱我抢夺、毁灭……
每次从这般梦境惊醒，皆冷汗涔涔，心慌难抑。我会下意识摸向枕下佛珠，紧紧攥住，那温润触感总能奇异抚平我心头的惊惶。
我望镜中自己依旧明媚无忧的脸庞，第一次生出疑问：
我这完美无缺、令人艳羡的‘安稳’，究竟从何而来？
4
疑问一旦生，便再难忽视。
我开始旁敲侧击地向爹娘打听关于佛修、舍利和轮回往事的传说。每当我提起这些，阿娘的眼神总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又用更多的点心和新衣来转移我的注意。
“焰焰，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打听这些做什么？”阿娘轻抚我的发丝，笑容温柔却带着一丝勉强，“来，尝尝娘新做的桃花糕，多加了你最爱的蜂蜜。”
我接过糕点，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却再也尝不出从前的滋味。阿娘越是这样避而不谈，我心中的疑云就越发浓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