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恒星与行星

林晓婉一直觉得,在她的人生坐标系里,“三师兄”李昊是一个恒定且温暖的存在,就像一颗位置明确、光芒稳定的恒星,而她,似乎是围绕着他运行的众多行星中的一颗,平凡且规律。

李昊是师父门下的三弟子,大家都习惯叫他“三哥”。他稳重、踏实,手艺精湛,话不多,但句句在点子上。晓婉是后来才入门的,年纪小,活泼灵动,有时甚至有些莽撞,是师门里备受宠爱的小师妹。

他们一起在师父的工作室里学习、工作多年。晓婉习惯了遇到技术难题就下意识地喊:“三哥,这个怎么办?”李昊总会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沉默地看一会儿,然后或拿起工具示范,或言简意赅地指点几句,总能精准地解决她的困惑。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平静温和,带着师兄对师妹惯有的照拂,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

晓婉觉得这就是他们关系的全部了——亲密无间的同门师兄妹,可以互相信赖的工作伙伴。她甚至会跟李昊分享她感情上的烦恼,比如哪个追求者似乎不错,哪段恋情又无疾而终。李昊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或者递给她一杯热茶,从不多加评论,更不会干涉。只是在她因为失恋哭鼻子的那个晚上,他默默陪她在工作室坐了很久,最后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都会过去的。” 他的手掌温暖而宽厚,带着常年握工具留下的薄茧,那触感让晓婉在那一刻奇异地感到安心。

她不知道的是,那份平静和分寸感之下,藏着李昊多少次的欲言又止和内心汹涌。

李昊自己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晓婉的眼神不再纯粹是师兄看师妹了。或许是她第一次独立完成一个复杂构件,脸上洋溢着混合着汗水与骄傲的灿烂笑容时;或许是她不顾师父反对,执意要尝试一种新工艺,眼神倔强又明亮时;或许只是某个加班的深夜,她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侧脸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柔和安静时……

心动来得悄无声息,却盘根错节,在他心里扎了根。

但他从不敢表露分毫。

他是三师兄,是那个应该稳重、可靠、不给人添乱的三哥。晓婉那么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她应该去飞翔,去体验,去爱更好的人,而不是被他这份或许会显得沉重和不合时宜的感情所束缚。他怕一旦说破,眼下这种亲密无间、自然舒适的关系就会彻底消失,连站在她身边默默守护的资格都会失去。

他见过她恋爱的样子,神采飞扬,也见过她失恋的样子,伤心落泪。每一次,他都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给予适当的关怀,然后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那份爱意,成了他独自守护的秘密,一个甜蜜又苦涩的重负。

2 暗涌的心事

他把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都倾注在了手上。晓婉设计的图纸,他总是做得格外精心;她需要的工具,他总是提前帮她检查保养好;她喜欢喝某种牌子的咖啡,工作室的柜子里就从来没断过货。他用这种悄无声息的方式对她好,并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师兄”的伪装。

转折发生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周末。师门聚会,大家都喝得有点多。晓婉又一次提到了最近相亲遇到的奇葩对象,语气里带着自嘲和一点点的失落。聚会散场,李昊自然担负起送晓婉回家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