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我在让他丢脸。
“沈知微,我给你的银子不够吗?你还想要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甩在我面前。
“这是一百两,拿着快滚!别在这里脏了大家的眼!”
银票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我没有看。
我的目光,始终锁着他的眼睛。
“我问你,三年前,你在河边快要饿死,我分了你半个窝头,你说,此生定不负我。这话,还算数吗?”
“两年前,你染上风寒,高烧不退,我跪在雪地里求张大夫,磕了九十九个响头才求来救命的药,你说,我的恩情,你永世不忘。这话,还算数吗?”
“一年前,你赶考缺盘缠,我剪了及腰的长发,卖了二十两银子给你,你说,待你金榜题名,必十里红妆,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我进门。这话,还算数吗?”
我每问一句,宋清远的脸色就白一分。
大厅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些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在他对别人描绘的过往里,他只是一个天资聪颖,奋发图强的寒门学子。
而我,只是他人生中一个无足轻重的注脚,一个可以随意抹去的污点。
4.
宋清远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他眼中有羞愧,有慌乱,但更多的,是被人揭开疮疤的恼怒。
林妙音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没想到,这个她眼中的村妇,和宋清远之间竟有如此深的过往。
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清远,”她拉了拉宋清远的袖子,声音尖利,“她说的,是真的吗?”
宋清远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挣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是又如何?”
他笑了,笑得残忍。
“沈知微,你说的这些,我当然记得。”
“但那又怎样?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我已是状元郎,前途无量,而你呢?”
他指着我,对所有人说:“你们看看她,一个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村妇,浑身上下,哪一点配得上我宋清远?”
“我给她银子,给她住处,已经是仁至义尽!她却贪得无厌,跑到这里来撒野!”
他转向林妙音,眼神瞬间变得温柔。
“妙音,你别听她胡说。我与她,不过是少年糊涂。我心中自始至终,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这番话,说得在场不少人都露出了然的神色。
是啊,一个前途无量的状元郎,怎么可能娶一个村妇?
抛弃糟糠,另娶高门,这在他们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林妙音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她重新扬起高傲的下巴,走到我面前。
“听到了吗?村妇。”
她轻蔑地笑着,“清远爱的人是我。你做的那些,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说到底,你就是想用那点恩情,赖上我们清远。”
她从头上拔下一支金簪,扔在地上。
“看你可怜,这支簪子赏你了,够你吃穿一年了。拿了东西,就赶紧从我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