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手信未寄
辍学前的那个夏天,图书馆的吊扇总转着慢悠悠的圈,把书架间的油墨味和窗外飘来的栀子花香搅在一起。
我蹲在文学类书架前,指尖拂过一排书脊,最后停在淡蓝蓝蓝的《手信2》上——封面是浅蓝的底色,印着一行细细的字:“有些话没说出口,就成了一辈子的遗憾”。
那天我抱着书坐在靠窗的位置,连看了三个小时,直到夕阳把书页染成暖橙色,才恍惚想起,自己也藏着一封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的“手信”,却在也没有机会寄出去。
“你怎么又打架了?”小春的声音带着气,从政教处门口的阴影里传过来。
小喻低着头,校服领口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灰尘,耳尖红得发烫:“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小春往前踏了一步,双手叉在腰上,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像只炸毛的小猫,“你上周才跟我保证,说再也不跟人动手的!”
小喻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却还是重复着那三个字:“对不起。”
他在政教处门口站了两节课,阳光从走廊这头移到那头,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回到教室时,小春正趴在桌子上写数学题,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响。小喻没敢跟她说话,默默走到自己座位,从桌肚里掏出那本彭湃著的《到不了》——书脊已经被翻得有些软,扉页上还夹着一片上周从图书馆捡的槐树叶。他把书抱在怀里,指尖摩挲着封面,心里像压了块石头,闷得发慌。
2 青梅竹马
小春和小喻是在巷口的幼儿园认识的。那时小春总扎着羊角辫,穿着粉色的小裙子,会把妈妈给的糖果偷偷塞给没带零食的小喻;上了小学,两人又分到同一个班,小春总追在小喻后面,让他教自己背古诗;到了初中,命运更巧,他们成了同桌。有人说,小春是天上的云,家境好、成绩好,爸爸是公务员,妈妈在集团做财务,哥哥当过兵,姐姐还是南大的高材生;而小喻是地上的泥,出生没多久妈妈就走了,三岁那年妈妈挺着大肚子回来,却被爸爸一顿打骂后再次消失,从此“母亲”这个词,成了他心里不能碰的疤。可即便如此,小春也没嫌弃过他,反而总跟他黏在一起,像两道缠在一起的影子。
小春的成绩好得让人羡慕,数学次次考年级前三,英语听力几乎满分,可唯独语文,总比小喻差那么几分。每次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表扬小喻,小春就会在下面偷偷瞪他,下课了还会抢过他的语文课本,气鼓鼓地说:“不就是作文写得好点吗?有什么了不起!”小喻看着她腮帮子鼓鼓的样子,总忍不住笑,心里却悄悄泛起甜——他知道,小春不是真的生气,她只是想找个理由,跟他多待一会儿。久而久之,那种懵懂的好感,像春天的藤蔓,悄悄在小喻心里爬满了。
那天下午的自习课,小喻实在没心思做题,偷偷溜去了图书室。他熟门熟路找到上次没看完的《到不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把书放在腿上,胳膊垫在桌子上,头埋在胳膊里想歇一会儿。可没等他闭上眼睛,肩膀就传来一阵酸痛,他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目光却一下子定住了——那一眼,成了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