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肉疼。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殿下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这么大气?”我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脸上的笑容弧度精准得能拿尺子量。
太子萧景珩背对着我,站在一地狼藉中。玉做的绿头牌碎得到处都是,墨汁溅得到处都是,那件我给他新做的云纹锦袍下摆也沾了几点乌黑。
败家玩意儿。
他猛地转过身,一双凤眸里像是压着雷暴云,黑沉沉的,直直钉在我脸上。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面上却依旧稳如老狗,甚至弯腰拾起脚边一块碎玉,语气略带责备:“殿下就算有气,也不该拿这些东西撒火,敬事房重做一套又得些时日,岂不是耽误事?”
他一步步朝我走过来,织金的云头靴踩在碎瓷片上,发出刺耳的“咯吱”声。直到离我只有半步距离,才停下。
太高了,我得微微仰头才能看他。
“爱妃,”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每个字却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真是……贤、德、过、头、了。”
我眼皮一跳,维持微笑:“殿下过誉了,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可是新来的柳氏安排得不合心意?您若觉得周四不妥,那臣妾再……”
“柳氏?周几?”他打断我,眼神像刀子一样在我脸上刮,“爱妃真是将东宫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孤榻上之事都排布得如同点将阅兵。”
我:“……”这不是您老人家自己要求的吗?
雨露均沾,不得争风吃醋,要井然有序!
我垂下眼,做出恭顺模样:“殿下谬赞,为殿下分忧,是臣妾的本分。”
“本分?”他忽然冷笑一声,猛地抬手。
我下意识闭眼,以为他气疯了要动手。
结果那只手越过我,“砰”一声砸在了我身后的门框上。吓得外面跪着的众人齐齐一抖。
“你的本分就是不停地往东宫里塞女人?就是变着法地给孤找扬州瘦马?就是连孤一夜睡哪个都能排出个章程来?!”
他的气息喷在我额头上,滚烫,“沈知意,你这个太子妃,当得可真是……尽心尽力!”
我懵了。
真的懵了。
这不是我们婚前就白纸黑字……啊不,口头约定好的吗?
政治联姻,互不干涉。他给我太子妃的尊荣和家族庇护,我帮他打理后院,处理污糟事,做好这个贤德招牌。
这几年我一直是这么干的啊!而且自认干得相当出色!东宫美人数量快能组建三支蹴鞠队了,他还有哪里不满意?
难道……
我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抬头,试探性地小声问:“殿下……您是不是……身子不适,力有不逮?臣妾认识一位老御医,特别擅长……”
“沈、知、意!”
他一声低吼,额头青筋都蹦出来了。
“看来不是。”我讪讪闭嘴。
他死死盯着我,那眼神复杂得我完全看不懂,有怒火,有憋屈,好像还有那么一丝……委屈?
见鬼了,肯定是看错了。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空气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碎瓷片反射的冷光。
半晌,他猛地收回手,转过身去,声音冷硬:“滚出去。”
如蒙大赦。
我立刻行礼:“臣妾告退。”
我退后几步,转身,开门,出去,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毫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