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元旦晚上,丈夫和一双儿女不约而同的拿出了一沓相册。
丈夫的相册里是他的青梅,他满脸怀念:
“那时候苦啊,她陪着我在城里打拼了两年,最后为了给我筹钱创业把自己嫁给了一个商人,我这辈子都欠她的。”
儿子的相册里是他自认的养母,他痛哭流涕:
“那两年,我妈不管我,是雪姨说会把我当亲儿子,给我吃炸鸡薯条,给我买游戏机,等我长大要好好孝敬她!”
女儿的相册里是她的知心朋友,她万分感慨:
“我以为我一辈子都要困死在中式教育下了,可雪儿会带着我翘课去唱歌,带着我远游看风景,她治好了我的抑郁症!”
而他们口中说的都是同一人。
我看着那三沓没有我一张照片的相册,什么话没说,默默翻出了老旧的相册。
“他是我的白月光。”
——
看清我手里的照片,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妈,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这个人,不会是你编出来的吧?”
“妈,我知道你嫉妒雪儿受我们喜欢,但你也不能随便拿一张照片出来哄我们,你让我爸怎么想?”
儿子和女儿都是满脸的不赞同。
我的目光淡淡瞥向丈夫贺易,他冷哼一声没看我,只是动作极轻的抚摸着他和陶雪儿的合照。
不乖怪儿女会认为我是编造的,毕竟我这十几年给他们的印象就是家庭主妇,亲人远在异地,身边一个朋友没有,整天围着他们转。
如果没有今天他们三个开的头,大概我永远不会把这张照片拿出来。
“行了妈,别在那怀春了,多大年纪了,雪姨只比你小两岁,看着比你年轻十岁,明眼人都知道喜欢谁。”
儿子嘟囔着,手机里的游戏已经开了,碗筷随意扔在桌面上,汤圆还掉了一个在板凳上。
“就是啊,妈,你又不需要出去工作,光在家享清福,好好伺候我爸得了,这么大年纪了还比什么。”
女儿看都没看我一眼,躺在沙发上打电话:“雪儿,出去逛街吗?行,我跟我爸要点钱......”
女儿回房间了,出来时拿着一堆脏衣服扔在沙发上。
“妈,记得给我洗了,要手洗......”
“赶紧把桌上收拾掉......”
女儿那边话没说完,贺易这边又开始吩咐我。
我看着满桌狼藉,心里一点点变得冰冷。
阖家团圆的日子,他们留下烂摊子就离开了。
目光扫过客厅,沙发扶手上搭着儿子的外套,椅子上堆着女儿刚扔下的脏衣堆,五颜六色的衣物团成一团,像极了这十几年被搅得乱七八糟的生活。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疼。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拿起抹布,也没有去碰沙发上的脏衣服。
鬼使神差地,我起身走向各个房间。
儿子的卧室里,脏袜子东一只西一只扔在地板上,游戏手柄歪在床头,外卖盒子堆在书桌角落,散发出淡淡的馊味。
女儿的房间更甚,连衣裙、卫衣被揉成球扔在地毯上,化妆品散落在梳妆台上,睫毛膏蹭在了镜子边缘。
她以前总抱怨我收拾得不干净,却从未想过自己该伸手整理分毫。
最后我走进主卧,也是这个房子最干净的房间。
打开衣橱,贺易的西装、衬衫挂得满满当当,甚至有几件还带着吊牌。
而属于我的区域,只有寥寥几件洗得发白的棉质T恤和长裤,最贵的一件还是去年过生日时自己买的打折卫衣。
堪比垃圾场的房子,把我当垃圾的家人。
我深呼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压下心底的难受。
在通讯录里翻找出那个藏了很久,却从未拨通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
“思思?”
他一开口,仿佛又将我拉回年少时。
我喉咙干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电话那头静默良久才出声,“出来吃个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