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更新时间:2026-01-01 00:06:20

千秋宴结束后

沈汀禾正与谢衍昭携手走在回东宫的长廊上,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崇和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李兴为躬身行礼,气息微喘

“陛下口谕,请太子妃前往乾正宫一见。”

沈汀禾闻言一怔,陛下召见她干什么?她看向身侧的谢衍昭。

谢衍昭面色未改,握着她的那只手也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声音平静无波:

“何事需单独召见太子妃?孤与太子妃同去。”

李兴为垂着头,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为难:“回殿下,陛下只说请太子妃一人进殿叙话。”

谢衍昭微微抬眼,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李兴为。

只这一眼,便让这位在御前侍奉多年的太监脊背生寒,双腿轻颤。

满朝文武心中都清楚,如今这王朝,真正的主心骨早已是这位太子殿下。

陛下不理朝政,太子监国,其威仪权势,早已在无形中超越了那位深居内宫的帝王。

可天子终究是天子,这口谕他不得不传,太子的威势他更不敢触犯。

沈汀禾感觉到谢衍昭掌心传来的力道和不悦的气息,忙用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指尖在他掌心安抚性地按了按,侧身低语

“既是父皇特意吩咐,我便去一趟。不会有事的。”

谢衍昭眉头紧蹙,薄唇抿成一条线。

沈汀禾挽着他的手臂,将他稍稍带离几步,李兴为极有眼色地立刻转身背对。

她放软了声音:“哥哥,父皇毕竟是君是父,这般驳了面子于礼不合。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谢衍昭凝视她片刻,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将她一缕被夜风拂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孤送你到殿外。”

语气是不容商榷的坚决。

“好。”

三人行至乾正宫。

殿内灯火通明,却异样寂静,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李兴为引沈汀禾入内,谢衍昭便负手立于宫门外的玉阶之下,身影挺拔如松,融于夜色。

宫内,崇和帝并未身着龙袍,只穿着一袭素青道袍,背对殿门立于悬挂的太极图前。

长发以木簪束起,倒真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气息

“儿臣拜见父皇。”沈汀禾行礼。

崇和帝闻声转过身,脸上仍是那副惯常的温和笑容,只是眼角的细纹在灯下显得格外清晰

“免礼。”

“转眼间,阿沅都长这么大了,已是阿琰的太子妃了。”

沈汀禾幼时常随母亲入宫,彼时崇和帝尚是舅舅,记忆中他笑容宽和,常予她糕点玩物。

只是后来年岁渐长,知晓世事,那份亲切便蒙上了复杂的尘影。

“父皇召儿臣前来,不知有何吩咐?”沈汀禾问道。

崇和帝走向一旁的紫檀案几,取过一个巴掌大小、做工极其精致的牡丹纹盒。

他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玉佩。玉质温润如羊脂,雕琢成合欢花的样式,花蕊处一点天然嫣红,宛如朱砂,系着明黄色的旧式宫绦。

“这是阿琰母后的旧物。”崇和帝目光落在玉佩上,似穿过它看到了久远的时光。

“她生前曾说,此玉要留给阿琰未来的妻子,如今交给你,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愿。”

李兴为躬身接过盒子,捧至沈汀禾面前。

沈汀禾双手捧起那枚玉佩,触手生温。

合欢花,寓意夫妻好合。

她眼前仿佛浮现起先皇后叶胜朝的面容。

那个眉宇间既有将门英气又不失宫廷端庄的女子。

幼时,先皇后常将她抱在膝头,指着庭中花草教她辨认,笑容明亮爽朗,待她如亲生女儿般疼爱。

崇和帝望着她手中的玉佩,神色有些恍惚,像是也陷入了回忆。

这位帝王一生唯一的妻子,曾是他青梅竹马的挚爱,亦是他余生求神拜佛也难弥补的亏欠。

“好了,”他挥了挥手,语气忽然透出些疲惫,“叫你过来,便是将此物交予你。退下吧。”

沈汀禾行礼:“儿臣告退。”

她转身,手握温玉,一步步走向殿门。

就在她快要离开时,身后传来崇和帝低沉的声音

“阿沅。”

沈汀禾脚步顿住。

“琰儿他很是在意你。往后岁月漫长,你们二人,切记要多些信任,多些体谅。”

莫要像朕与阿凌一般。

这未尽之言,崇和帝没有说出口。

沈汀禾背对着他,她轻声却清晰地回答: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定与殿下同心同德。”

沈汀禾走后,崇和帝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中。

许久许久,才喃喃自语般开口,不知是在问身旁的李兴为,还是在问自己

“朕每日求神拜佛,死后……还能见到阿凌吗?”

李兴为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垂着头候在一旁

沈汀禾步出乾正宫,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

关于旧事,她知晓几分。

刚开始帝后情深,也曾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可陛下顶不住群臣的压力,便纳了几个人,告诉先皇后只是为了堵臣子的嘴。

到之后,被后宫之人夺宠设计,下了药,与别的女人发生了关系

即便有“遭人设计”的无奈,但裂痕一旦产生,便再难弥补。

先皇后单方面与他断绝了往来,陛下也有了性子,仿佛是为了和先皇后赌气一般,后宫纳的妃子越来越多

两人之间的隔阂便越来越深

先皇后那样骄傲明亮的女子,最终却在深宫寂寞中耗尽了生机。

她薨逝那晚,床边只有八岁的谢衍昭和四岁的沈汀禾

沈汀禾永远记得,那晚谢衍昭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念叨

“沅沅,我只有你了,别离开我。”

沈汀禾刚出来,谢衍昭便已迈步上前,自然地握住她的手:“父皇与你说了什么?”

她摊开手心,露出那枚合欢玉佩:“父皇将母后的遗物给了我。”

谢衍昭眸光一凝,接过玉佩细细看了片刻。

他默然不语,亲手将玉佩系在沈汀禾腰间绛色宫绦上,动作细致而郑重。

“母后若知是你戴着它,定会欢喜。”

沈汀禾察觉他情绪似有些低落,主动贴近,双手环住他的手臂:“父皇还说,要你好好待我,疼我、信我,只准对我一人好。你可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