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京中规矩,出嫁女回门需在日落前返程。
世子府的仪仗早已摆得齐整,只等沈清妩上轿,便要打道回府。
可此刻,本该候在偏厅的沈清妩,却连个影子都不见。
沈从安急得团团转,肥硕的身子在阶下踱来踱去。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管家,语气急躁:“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派人去找啊!就算是挖地三尺,也得把她给我找出来!”
管家不敢耽搁,连忙躬身应下,转身就急匆匆地吩咐下人去寻人了。
李氏站在廊下,见状冷笑一声:“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仗着世子的几分宠爱,就敢这般拿乔作势,耽误世子的时辰,真是个没规矩的贱种!”
而陆矜,却始终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负手而立,目光落在远处的暮色里,仿佛并不在意沈清妩的失踪,也不担心误了返程的时辰。
身旁的小厮忍不住上前低声提醒:“世子,天色不早了,再不返程,怕是要误了规矩……”
陆矜微微抬手,打断了小厮的话,语气淡漠:“无妨,再等等。”
他心里清楚,沈清妩不会无缘无故失踪。
以她的性子,断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般无礼的事。
多半,是沈家的人又动了什么歪心思。
他倒要看看,沈从安和李氏,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几个丫鬟便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哭天抢地:“整个府中都找遍了!二姑娘她怕是跑出去了!莫不是赌气跑了?”
这话如同热油泼进冷水里,瞬间炸开了锅。
围观的宾客们瞬间围拢过来,纷纷看这一出好戏。
而这片骚乱之中,李氏和沈明珠却悄然退到廊柱之后,避开了众人的视线。
母女俩交换了一个眼神,眼底都藏着计谋得逞的窃喜。
李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放心,娘都安排好了手下人。冬日的荷花池最是寒凉,等她自己爬上岸,冻也冻得她半残!到时候,她一个病歪歪的废人,还怎么跟你争宠?”
沈明珠重重颔首,眼底的狠意更浓。
“最好让她冻坏了腿,一辈子都站不起来!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世子爷还会不会再护着她这个废人!”
一想到沈清妩掉进冰水里挣扎的惨状,想到她往后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沈明珠就觉得心头的郁气消散了大半。
就在这时,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清妩正站在院门口。
她神色平静,单手稳稳地提溜着一个侍女的后领,像拎着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仔,一步步走了进来。
那侍女被拽得脚步踉跄,整个人几乎是被拖着前进。
她的一只手死死捂着右眼,指缝间有暗红的鲜血不断渗出,顺着脸颊往下淌,染红了半张脸。
满院的喧嚣瞬间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清妩和她手里的侍女身上,眼神里满是错愕。
沈从安瞠目结舌,手指着沈清妩,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这是怎么回事?”
李氏和沈明珠脸上的笑意也瞬间僵住,瞳孔骤缩,脸色白了个彻底。
那是她们安排去推沈清妩下荷花池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清妩对周遭的目光恍若未闻,缓步走到庭院中央,停下脚步。
她微微抬手,猛地将那侍女往前一推。
侍女重心不稳,重重摔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疼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捂着眼睛的手不受控制地松开,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模样凄惨至极。
“父亲,母亲。”沈清妩缓缓道来,“方才女儿在湖边赏梅,这个丫鬟忽然冲过来,竟想将我推下荷花池。”
她顿了顿,后怕地摸了摸胸口:“女儿一时情急,只能随手拔下发髻上的银簪自保。没想到她自己撞得这般狠,竟伤了眼睛。”
她说着,缓缓取出一支银簪,簪尖沾着鲜红的血迹,看着就骇人无比。
那侍女趴在地上,疼得浑身抽搐,却死死咬着牙关,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可就在这时,人群里忽然有人低呼一声:“这不是沈主母身边的贴身侍女春秀吗?”
这话一出,满院再次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