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照片上的女子穿着练功服,身姿挺拔优雅,微微侧身回眸。
那张脸美得惊心动魄,皮肤白皙,眉眼如画,一双桃花眼清澈透亮,眼神里带着破茧重生般的璀璨光芒。
照片下方写着:
「文工团选拔结果公布:许清梦同志将代表我国,赴海外深造。」
许家客厅。
许云溪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粥,随手翻开报纸。
目光触及头版照片的瞬间,她整个人僵住,手里的瓷勺“当啷”一声掉进碗里,溅起几滴粥水。
“这……这不可能!”
“许清梦?这是许清梦?她怎么可能长这样!她不是个丑八怪吗!这照片一定是假的!是假的!”
许父被她惊动,皱着眉从里屋走出来:“怎么了?”
“爸!你看!”许云溪将报纸狠狠拍在桌上,手指戳着照片,“这上面说许清梦要出国!可她怎么可能长这样!她一定是去整容了!对,她一定是偷偷去整容了!”
许父的目光落在报纸上。
看清照片的刹那,他呼吸一窒。
那张脸……他有多久没见过了?
记忆深处,那个穿着小红裙、扎着羊角辫、笑起来像个小太阳的漂亮女儿,忽然冲破尘封的时光,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原来……她一直这么好看。
只是被他们用厚重的粉底、难看的眼镜和刘海,硬生生藏了起来。
藏了十几年。
藏到他们都快忘了,她原本的模样。
许云溪还在不依不饶地尖叫:“爸!妈!你们说话呀!这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突然变样?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许母端着咸菜从厨房出来,看到报纸,手一抖,盘子差点摔了。
她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许云溪看着父母心虚闪躲的表情,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窜上来。
她冲过去,抓住许母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妈!你们知道对不对?你们一直都知道她长得不丑?你们瞒着我!”
许父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垮了下去。
“是……”他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悔恨,“是我们……让她扮丑的。”
许云溪如遭雷击,连连后退,撞在桌角上。
“为、为什么?”她声音颤抖。
“因为……”许母哽咽着,眼泪掉下来,“你姐出生时难产,我差点没了……我们就有点迁怒她……后来,她四岁那年,带你们去寿宴,所有人都夸她漂亮,说你不如她……我们回家就打了她,让她以后不许比你好看……”
许云溪呆呆地听着,脸上血色褪尽。
原来……姐姐从来就不是丑八怪。
原来,她从小到大的优越感,她肆意嘲笑姐姐的底气,她心安理得享受的所有偏爱……都建立在父母强行剥夺姐姐光芒的基础上。
“不……不是的……”她摇着头,眼泪涌出来,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慌,“她怎么可能比我漂亮?她明明那么土,那么丑!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她无法接受。
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许家最漂亮、最受宠的女儿。
可原来,她只是活在姐姐被迫戴上的丑陋面具下的,一个可笑的影子。
“我从来没有……比过她吗?”她喃喃道,声音破碎。
许父许母沉默着,默认了。
许云溪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崩溃大哭。
……
另一边,军区大院。
霍玦辞晨练回来,额上带着薄汗。
警卫员小张拿着报纸跑过来:“少将,今天的报纸……”
霍玦辞接过,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随意瞥向头版。
目光定格在照片上的刹那,他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呼吸骤停。
手中的毛巾,无声滑落在地。
照片上的女子……是许清梦?
那个和他同床共枕三年,他却从未正眼仔细看过的妻子?
那个在他面前总是低着头,厚重刘海遮住眉眼,戴着丑陋眼镜,脸色蜡黄的……许清梦?
她竟然……长这样?!
美得惊心,美得夺目,美得……让他瞬间想起了很多早已遗忘的细节。
三年前婚礼上,她被扔鸡蛋烂菜叶,他挡在她身前,回头看她时,她抬起脸,透过那厚重的镜片,那双眼睛似乎格外清亮。
婚后某夜,她做噩梦惊醒,他下意识将她搂进怀里哄,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她散开的刘海上,他迷迷糊糊觉得她的五官,好像很精致。
原来,那不是他的错觉。
原来,她一直在扮丑。
为什么?
大脑嗡嗡作响,无数疑问和莫名的恐慌交织着涌上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尖锐地响起。
是文工团团长打来的。
“霍少将,打扰了。是这样,许清梦同志昨晚已经随代表团出发,赴莫斯科深造了。临上飞机前,她托我把一样东西转交给您。”
半小时后,警卫员送来了一个薄薄的文件袋。
霍玦辞手指有些颤抖,打开。
里面是两样东西。
一本暗红色的离婚证。
还有一封信,只有短短一行字:
“霍玦辞,从今往后,你我再不相干。——许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