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更新时间:2025-12-31 22:16:34

第二章

砂锅里,褐色的药汁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郁的草药苦味弥漫了整个厨房。

这是给江妄熬的。

他有哮喘的老毛病,轻易不犯,但每逢天气转冷,总要仔细养着。

顾清欢关了火,将药汁细细滤入白瓷碗中,动作娴熟得像演练了千百遍。这三年,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客厅里传来男女调笑的声音,尖锐地刺破了这方小天地的宁静。

她端着药碗走出去,一眼就看到柳菲菲整个人都缩在江妄怀里,两人陷在沙发里,姿态亲昵得没有一丝缝隙。

柳菲菲的手指在江妄的胸口画着圈,声音又娇又软:“江妄,我就这么登堂入室,你家那位不会吃醋吗?我可不想背上小三的骂名。”

江妄懒洋洋地靠着,任由她动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怀里的人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挂件。

“她?她不敢。”他嗤笑一声,语气里的轻蔑淬了毒,“在她眼里,我就是天。天让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别说吃醋,连句怨言都不会有。”

顾清欢的脚步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稳稳地放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

瓷碗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江妄,喝药。”她的声音平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死水。

江妄这才掀起眼帘,目光却越过她,落在了柳菲菲带着笑意的脸上。

柳菲菲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从江妄怀里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顾清欢:“哎呀,嫂子果然和江妄说的一样,真大度。我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真的不介意?”

顾清欢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随便。”

“噗嗤。”柳菲菲夸张地笑倒在江妄肩上,“真的耶!江妄,她好有趣!”

“这算什么?我跟你说,我和她结婚三年,连床都没上过,她都能忍。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江妄的话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顾清欢的心上。

这种最私密的事,他竟然当着另一个女人的面,当成笑话一样讲出来。

柳菲菲笑得花枝乱颤,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眼睛一亮:“江妄,都说在感情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这么说起来......嫂子,你才是我们之间的小三吧?”

客厅的空气瞬间凝固。

顾清欢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直直地对上柳菲菲。

小三?

她,顾清欢,明媒正娶的江太太,在这栋属于她的房子里,被一个外来者,指着鼻子骂小三?

她以为这已经是荒谬的顶点了。

柳菲菲却站了起来,施施然走到她面前,脸上的笑容变得冰冷而具有攻击性:“既然是小三,赖在别人家里,是不是不太好?江妄,你说,要是家里进了小三,应该怎么办?”

江妄勾了勾唇,吐出两个字:“你说呢?”

“当然是——”柳菲菲拖长了音调,一字一顿,“赶出去啊!”

顾清欢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看向江妄,那个她爱了多年的男人,以为他会制止的,他再怎么混蛋,也从没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

然而,江妄只是靠在沙发上,用一种看戏的眼神,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顾清欢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她不想再看这令人作呕的一幕,转身想上楼。

“站住!”柳菲菲一把拦住她,“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不被爱的才是小三,请你这个小三,现在,立刻,出去!”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鹅毛大雪。

顾清欢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声音有些发飘:“你说什么?”

“我说,请你出去!”柳菲菲的耐心告罄,她抱住江妄的胳膊撒娇,“阿妄,这里以后是我和你的家了,我不想看见不相干的人。”

顾清欢懒得再理会这个疯女人,她想走,手腕却被一只大掌握住。

江妄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没听见菲菲说什么吗?”他贴在她耳边,声音冷得像外面的冰雪,“出去。”

这两个字,终于击溃了顾清欢强撑的所有防线。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眼圈瞬间就红了:“江妄!你为了这么个女人要赶我走?外面在下雪!我是你的妻子,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最起码的尊重!”

“尊重?”江妄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有一片森然的寒意,“你不是最讲究三从四德吗?我不是你的天吗?”

他向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残忍至极:“现在,天让你滚。你,听,还是不听?”

话音刚落,他便对着门口扬了扬下巴。

两个一直守在门外的保镖立刻走了进来,一左一右地架住了顾清欢的胳膊。

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睡裙传来,顾清欢浑身一僵。

她没再挣扎,也没再求饶。

只是在被拖到玄关时,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客厅温暖的灯光下,江妄已经重新坐回沙发,柳菲菲亲昵地为他递上一杯红酒,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闹剧。

而那碗她亲手熬的,还冒着热气的中药,就静静地摆在茶几上,无人问津。

“砰!”

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关上,将所有的温暖和光明,连同她那可笑的三年婚姻,一同隔绝。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瞬间就打透了她单薄的衣料。

顾清欢赤着脚站在雪地里,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冰凉,然后融化,分不清是雪水,还是眼泪。

她抬起头,看着别墅二楼那间属于她的卧室,灯还亮着。

可那个家,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原来,笼子破了,不是为了让她飞翔。

而是为了将她更彻底地,弃之于冰天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