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头疼?”苗蕊连忙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上半身,将水杯凑到他唇边。
少年喝完水,靠回枕头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然后,他沙哑地开口:“你…你是我娘子吗?”
苗蕊手一抖,差点把杯子摔了。
“你失忆了?”
少年茫然地摇摇头,眼中满是迷茫:“我…我只记得自己叫阿湛,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我好像…没有家人了,但我好像看过你,你在照顾我。”
难道是下午那会儿,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过?
苗蕊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
失忆了?
无家可归?
还长得这么好看!
她本来就盘算着,等他醒了,要是无处可去,就凭自己救了他的恩情。
还有这张脸,赖着他给自己当个上门女婿。
这下可好,老天爷都帮她!
她清了清嗓子,压下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脸上却装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俏皮地笑道:“对啊,我是你未来的小娘子,你是我家给我定下的童养夫。”
少年,也就是阿湛,闻言先是一愣。
随即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泛起一丝涟漪,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
他顺着她的话,轻声唤道:“小娘子…”
说归说。
这一声小娘子一出,喊得苗蕊脸颊瞬间就红透了。
“什么,什么小娘子,我们还没成婚呢!”苗蕊脸颊通红。
她端着空杯站起身,有些慌乱地丢下一句:“你等着,月儿煮了粥,我去给你端来。”
说完,就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间。
阿湛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这个救了他的小姑娘,不仅好看,还大胆有趣得很。
苗蕊端着热粥进来时,脸上的热度还没完全褪去。
她一勺一勺吹凉了,才递到他嘴边:“张嘴。”
阿湛很顺从地张开嘴,目光却像黏在了她脸上一样,看得苗蕊心跳都乱了节奏。
“你…你看我做什么,看粥。”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
“小娘子好看。”阿湛的声音还带着伤后的沙哑,却透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真诚。
“就你嘴甜。”苗蕊心里甜丝丝的,嘴上却嗔了一句,手下的动作越发轻柔了。
就在屋里气氛微妙升温时,一道鬼祟的身影正猫着腰,贴着墙根摸到了窗户底下。
王翠花舔了舔手指,在窗户纸上捅了个小洞,把眼睛凑了上去。
这一看,差点让她惊得叫出声来。
昏黄的灯光下,苗蕊那个死丫头正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给一个躺在床上的少年喂粥。
那姿态,那神情,亲昵得就像多年的夫妻一样。
王翠花捂住嘴,激动得浑身发抖。
这可是天大的把柄!
她死死记下这一幕,然后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一路狂奔回了老宅。
“娘,娘!我看到了!”王翠花一进院子就嚷嚷起来。
“看到什么了?”苗婆子不耐烦地问。
“我亲眼看见了。
苗蕊那死丫头屋里真的藏了个野男人,还是个小白脸!
她还亲自喂那野男人喝粥呢!”王翠花说得眉飞色舞。
“好啊!”苗婆子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是掩不住的狂喜。
“这下看她还怎么狡辩,老二家的,明天一早,咱们就去村里嚷嚷开。
就说她不知廉耻,在家里偷藏野男人!
败坏门风,看村长还怎么护着她!”
王翠花连连点头,阴笑着补充道:“对!
让她名声扫地,看以后谁还敢娶她!
到时候,她那五十两银子,还不是得乖乖孝敬您!”
婆媳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毒计,仿佛已经看到了苗蕊身败名裂,跪地求饶的场景。
……
夜深了,苗月和苗安早已睡下。
苗蕊收拾完厨房,端着从隔壁竹音婶子家借来的碗,准备还回去。
刚走到院子里,就见苗长青从屋里走了出来。
“蕊儿,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嗯,把碗还给竹音婶子。爹,正好有件事想跟您商量。”苗蕊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
她将阿湛失忆,以及自己想对外宣称他是童养夫的想法,简单说了一遍。
苗长青听完,沉默了片刻,看着女儿,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这个法子好。
一来能堵住村里人的嘴,二来也能护住那孩子。
只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苗蕊笑了。
月光下,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少女的狡黠,“爹,您就别替女儿操心了。
反正我对他…本来也心思不纯。”
苗长青一愣,随即看着女儿坦率又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脸,也忍不住笑了。
他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没再多说什么。
送还了碗,苗蕊放心不下,又去了阿湛的房间。
她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侧脸。
他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从鬼门关走一遭,到分家立户,再到救人……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排山倒海的疲惫便瞬间将她淹没。
她实在是太累了,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一点一点的。
最后,她就那么趴在床沿,沉沉地睡了过去。
阿湛其实并没有完全睡熟,在她进来的时候就醒了。
他只是静静地躺着,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当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变得绵长均匀时,他才缓缓睁开眼。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她安静的睡颜上。
她就那样趴着,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阿湛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
他想把她抱到床上来,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可他稍一动弹,胸口的伤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就这么看着,目光落在她额角的发丝下。
那里,一道狰狞的伤口若隐若现,提醒着他,这个比他还小的姑娘,也曾徘徊在生死边缘。
他缓缓抬起没受伤的手,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她。
微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拨开她颊边的碎发,轻轻地,珍重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皮肤细腻而温暖,是他从未有过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