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的第四天。
经过众人的努力,窄道终于挖好了。
见窄道已成,王俞立刻派身边的随从回城里报信。
很快一个时辰后,城里就来了人。
来的人是王家的人。
那人说因前几日那场暴雨,安南府有不少地方都发生了洪涝和山洪。
有的地方灾情严重,还需要知府大人亲自去视察。
这几天知府大人忙得脚不着地,不知道这条路被山洪阻了,因此也没有察觉王俞一行人被困在别庄这边。
听了那人的话王俞表示了解。
他让那人快点带人来清理山洪冲下来的泥沙障碍物,把路疏通。
那人说已经向知府大人报备过这件事,不久后就有人前来清理。
果然,不到两刻钟,就有官府的衙役带着几十个壮丁过来了。
有了这群人帮忙,这条路一个下午就被疏通了。
听到王俞传回来的消息,别庄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在心里想,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崔寻月自然也是如此。
......
“嫂嫂——!”
听到这声音,崔寻月回头,正好看到周归宴骑马而来的身影。
待骑到他们面前,周归宴迅速翻身下马。
他见崔寻月毫发无伤,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随后他就抱怨道。
“嫂嫂你真是的,出门也不说一声自己去哪里了,这几日简直让我担心得睡不着觉!”
崔寻月眼皮一跳,迅速往周围瞅了瞅,好在刚才没人注意到他说的话。
她悄悄瞪了眼周归宴,道。
“你说话注意点。”
周归宴却笑嘻嘻道。
“哎呀,嫂嫂你这么小心干嘛,小叔子担心嫂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崔寻月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她只问。
“怎么是你来了,夫君呢?”
周归宴见她第一时间就问兄长,唇边的笑容不禁淡了些。
他轻哼了一声,道。
“兄长这时候可想不到你,他身边有可心人伺候着呢。”
听着这挑拨离间的话,崔寻月眼神并未有波动。
她平静问。
“夫君他怎么了?”
见她并没有被自己的话挑动怒气,周归宴嘴角一撇,道。
“兄长没怎么,他昨日才从盐场那边回来,之前他应该和你一样被困在盐场那里了。”
崔寻月道。
“所以他并不知道我被困在这里的消息?”
周归宴脸色有点臭,但还是点了点头道。
“他一回来就病倒了,母亲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就没将你不见的消息告诉他,因此他哪里知道你被困在这里。”
“还是我一打听到嫂嫂的消息,就赶急赶忙跑了过来......”
听了这话,崔寻月惊讶道。
“夫君病倒了?”
周归宴点头,“对啊,而且似乎病得还不轻。”
崔寻月皱眉,“什么病?”
周归宴道,“不太清楚,好像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加上没有及时看大夫,然后病情就加重了。”
崔寻月打量着他,忽道。
“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周归宴漫不经心道。
“有那么多人担心他,少我一个又如何!”
见他一副冷淡的语气,崔寻月没有多说。
她声音平静道。
“我们回去吧。”
话落,她就向马车走去。
见她直接走了,周归宴一顿,随后紧跟在她身侧,将准备跟上来的司衡挤到了后面。
司衡看了眼霸道的周归宴,默默走在了后面。
马车驶出别庄后,崔寻月忍不住掀帘往外望去,却发现别庄外的世界也不怎么好。
天色阴阴的,铅灰色的云低悬在天际。
远处的河流失去往日的清澈,黄浊的河水裹挟着大量泥沙,汹涌翻滚着向前奔涌。
路旁的稻田更是一片狼藉,浑浊的洪水漫过田埂,将整片田地彻底淹没。
那些刚插下不久的嫩秧苗,此刻全都歪歪斜斜地浸在浑水里,翠绿的叶片被泡得发蔫蜷曲,毫无生气地耷拉着,眼看是难活了。
看着这一幕,崔寻月不禁叹了一口气。
看来不久后要有不少难民聚集在南城了。
好在王知府治理下的南城还算不错,若有难民出现在城外,王知府都会号召城里的富商募捐,然后再用这些钱在城外设粥棚。
有了粥棚,这些难民就能活下去,等灾情缓解,大部分难民都会返回家乡。
这次应该也会一样。
崔寻月感叹片刻目光便被别的吸引了。
经过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他们一行人到了城外。
一眼望去,果然已经有一些难民聚集在城墙下。
他们衣衫破旧,面容消瘦苍白,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来到这里。
安南府富庶,府城南城更是鱼米之乡,因此难民大部分都往南城这边而来。
崔寻月不忍再看,准备放下车帘时,忽而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孩嗖的一下跑到马车旁。
他一面追着马车,一面朝崔寻月喊道。
“这位夫人,求求给点吃的吧,我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
周归宴见了浓眉一皱,正准备甩鞭赶走男孩,却被崔寻月阻拦了。
“给他点吃的吧。”
周归宴听了不禁勾唇一笑。
“嫂嫂,你相不相信,只要你给了他吃的,下一刻,他手里的吃的就会被人抢走?”
崔寻月睨了他一眼,道。
“我当然知道。”
说着,她抓了一把糖果子,然后交待红碧给那个男孩。
“给的时候让他当场吃了,告诉他不吃就会被别人抢走。”
红碧点了点头,准备下车时,却听司衡主动开口道。
“红碧姐姐,我帮你给吧。”
红碧一愣,回头望了崔寻月一眼,见她没说什么,便将手里的糖果子交到司衡手里。
司衡接过,他下了马车,然后走向男孩。
他蹲下来,见男孩伸出来的手脏兮兮的,目光一顿,随后拿出一方帕子,仔细帮他擦干净。
等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将糖果子郑重放到男孩手中。
“这是咱们周家的夫人给你的,如果你不想一到手就被人抢走,最好在这里吃完。”
男孩看着手里的糖果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但尽管肚中饥饿,他仍先向给了食物的崔寻月道谢道。
“多谢周夫人慈悲,祝夫人以后福寿安康。”
崔寻月听了目光一动。
而那男孩已经忍不住吃了起来。
他吃得狼吞虎咽,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司衡看到他嘴边的碎屑,细心用帕子帮他擦了擦。
周归宴见崔寻月的目光一直落在那车夫上,不由也看向那车夫。
不料一看,他心里却生出些许忌惮。
原以为只是平平无奇的车夫,没想到还挺有姿色的。
家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号人物?
难道之前那些天他都和崔寻月待在一块?
周归宴眯了眯眼,随后他蓦地出声。
“好了,我们该走了,再待下去,恐怕其他难民全都涌了上来。”
看着不远处蠢蠢欲动的难民,崔寻月道。
“司衡,别耽搁了,走吧。”
司衡闻言有些不舍地看着男孩,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