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更新时间:2025-12-31 13:52:51

马家的门上,贴了两道白晃晃的封条。

那个曾经在大院里不可一世、恨不得横着走的后勤科长家,彻底凉了。

楼道里静悄悄的。

往日里那些喜欢敞着门、坐在门口择菜聊八卦的大妈们,今天都格外老实。

路过二楼时,脚步都放轻了,生怕惊动了那两道封条背后的晦气,更怕惊动了对门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手腕通天的姜家孤女。

姜苒没管外面的死活。

她关起门,正在厨房里忙活。

那个碍眼的马家倒了,就像搬开了一块压在心口的大石头。

这不得庆祝一下?

她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块五花三层的极品猪肉。

这肉是她在空间黑土地的一角,用多余的红薯藤养出来的野猪肉。肉质紧实,纹理漂亮得像大理石,肥瘦相间,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笃笃笃。”

菜刀落在案板上,节奏轻快。

五花肉切成麻将大小的方块,冷水下锅,撇去浮沫。

起锅烧油,几颗冰糖扔进去,炒出枣红色的糖色。

肉块倒进去,“滋啦”一声,油脂的香气炸开。

姜苒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动作麻利地翻炒。

葱姜蒜、八角桂皮香叶,一股脑地丢进去。

最后,她从旁边那个不起眼的陶罐里,舀了一大勺灵泉水,倒进了锅里。

这一勺水下去,就像是给这锅肉注入了灵魂。

原本就浓郁的肉香,一下子浓烈了十倍不止。

那种香味,霸道、醇厚,还夹着勾人的甜,顺着门缝、窗缝,不要钱似的往外钻。

……

旅部,办公室。

霍廷捏着眉心,看着桌上那份关于马建国的初步审查报告。

触目惊心。

一个后勤科长,短短几年,竟然贪墨了这么多。

“旅长。”

警卫员小周敲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网兜,“您交代的慰问品,准备好了。”

网兜里,装着两个铁皮罐头。

一个是军供红烧牛肉,一个是黄桃罐头。

这在这个年代,是顶级的硬通货,有钱都买不到的“特供”。

霍廷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网兜,神色有些复杂。

“那个姜苒……这两天情况怎么样?”

小周犹豫了一下,汇报道:“听家属院那边说,她这几天闭门不出。马家被查封后,邻居们虽然敬畏她,但也都不敢太靠近。毕竟一个小姑娘,搞出这么大动静,大家都觉得她……心思深。”

霍廷没说话。

他能想象那个画面。

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刚没了爹,又亲手把邻居送进监狱。

虽然赢了,但那种孤立无援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哪怕她表现得再坚强,夜深人静的时候,恐怕也会躲在被窝里哭吧。

“走吧。”

霍廷站起身,戴上军帽,正了正帽檐,“去看看她。”

这是姜振国的女儿。

姜振国是为了救他的兵牺牲的。

如今这孩子受了这么大委屈,差点被拐卖,他这个当旅长的,于公于私,都得去给她撑个腰,安抚一下。

这两罐头,就是态度。

他要让大院里所有人都知道,姜苒虽然没了爹,但组织还在,他霍廷还在。

吉普车停在家属院楼下。

霍廷下了车,手里提着那个沉甸甸的网兜,迈着长腿往楼上走。

刚走到一楼,一股奇异的香味就飘了下来。

小周吸了吸鼻子,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好香啊!”

小周惊讶道,“旅长,这是谁家做饭呢?这味儿……比咱们炊事班老班长做的红烧肉还香!”

霍廷也闻到了。

那股浓香让人闻一口就忍不住分泌唾液。

醇厚,鲜美,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甜。

“大概是哪家在办喜事吧。”

霍廷没在意,继续往上走。

越往上,香味越浓。

到了二楼,那香味浓郁得仿佛有了实体,将人包裹住。

霍廷的脚步,停在了姜家门口。

香味,就是从这扇门里飘出来的。

他看了看手里提着的那个“特供红烧牛肉”罐头,又闻了闻门缝里飘出来的味道。

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他原本以为,推开门会看到一个凄凄惨惨、吃着咸菜啃窝头的可怜孤女。

结果……

这伙食标准,比他这个旅长都高?

“旅长,这……”小周也傻眼了。

这剧本不对啊。

不是来送温暖、送救济的吗?

怎么感觉人家这日子过得,比他们滋润多了?

霍廷沉默了两秒,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屋里哼歌的声音戛然而止。

过了片刻,门开了。

姜苒腰上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个锅铲,脸颊被灶火熏得红扑扑的,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整个人鲜活、明亮,哪有一点“受害者”的颓废样?

看到门口站着的这尊大佛,姜苒愣了一下。

她眼底闪过讶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霍旅长?”

她视线下移,落在了霍廷手里那个网兜上。

牛肉罐头,黄桃罐头。

嚯,大手笔啊。

姜苒玩味地笑了笑,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稀客啊。霍旅长这是……来视察我的伙食改善情况?”

霍廷看着她那双亮晶晶、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突然觉得手里的罐头有点烫手。

他轻咳一声,板着脸,试图维持住长官的威严。

“路过。顺便代表组织,来看看你。”

他迈步进屋。

屋里不大,但收拾得一尘不染。

最显眼的,是桌上那个正在冒着热气的砂锅。

盖子还没掀开,但那股霸道的肉香,已经在疯狂地挑逗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霍廷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丫头。

到底是在炖什么神仙肉?

屋里的气氛,凝固了一瞬。

一边是穿着笔挺军装、提着特供罐头来“扶贫”的冷面旅长。

一边是系着围裙、炖着极品红烧肉、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可怜”孤女。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霍廷把网兜放在桌子上,发出“哐”的一声轻响。

试图用这声音打破尴尬。

“这是部队的一点心意。”

霍廷指了指罐头,语气硬邦邦的,“特供的红烧牛肉和黄桃。马家的事,让你受惊了。组织上考虑到你一个人生活不容易,特意批下来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尽量不往那个砂锅上瞟。

但那香味实在太不讲理了。

就跟有钩子似的,硬生生把他的注意力往那边拽。

姜苒看了一眼那两个罐头。

在这个年代,这两个铁皮疙瘩,能换普通家庭一个月的口粮。

霍廷能拿这个来,说明他是真用了心的。

“谢谢霍旅长,也谢谢组织。”

姜苒没有矫情地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下了,“正好,我这肉刚炖好,正愁没个下酒菜。您这黄桃罐头来得正是时候,解腻。”

她转身去拿碗筷,语气自然得就像是在招呼一个老邻居。

“既然来了,霍旅长要是不嫌弃,就留下来吃一口?”

霍廷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部队有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更不能随便在老乡家蹭饭。

“不用了,我回食堂……”

“咕噜——”

一声响亮且悠长的腹鸣声,突兀地在房间里炸响。

霍廷的话音戛然而止。

那张常年冷峻的脸僵住了。

一旁的小周拼命憋着笑,把头埋得低低的,肩膀一耸一耸。

姜苒拿碗的手顿了一下,回头看着霍廷。

她没笑。

反而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看来霍旅长的肚子比您的嘴诚实。也是,都这个点了,铁打的人也得吃饭。就在这儿吃吧,添双筷子的事。”

说着,她不等霍廷拒绝,直接揭开了砂锅的盖子。

“哗——”

热气腾腾而起。

红亮的肉块在汤汁里翻滚,吸饱了汤汁的土豆软糯酥烂,还有几根翠绿欲滴的小白菜点缀其中。

那色泽,那香味,狠狠冲击着霍廷的视觉和嗅觉。

霍廷看着那锅肉。

再看看自己带来的那个冷冰冰的牛肉罐头。

突然觉得,自己这“特供”,在人家这锅肉面前,简直就是个弟弟。

“那就……打扰了。”

霍廷也是个爽快人,既然肚子都抗议了,再推辞就显得矫情。

他拉开椅子坐下,腰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标准得像是在开作战会议。

姜苒盛了满满一碗米饭,放在他面前。

米饭也是空间里种出来的,粒粒分明,晶莹剔透,散发着稻米的清香。

“尝尝?”

姜苒给他夹了一块肉,又夹了一筷子小白菜,“都是自家地里种的,没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佐料。”

霍廷拿起筷子。

他先夹起那块肉。

入口即化。

肥而不腻,瘦而不柴。

肉皮弹牙,脂肪在舌尖化开,浓郁的肉香里夹着一丝甘甜。

霍廷瞳孔微张。

这味道……

他在部队食堂吃了十几年,也去过不少大饭店,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这猪肉,怎么能这么香?

他又夹起一根小白菜。

“咔嚓。”

清脆爽口。

汁水在口腔里爆开,那股植物的清香,一下子中和了红烧肉的油腻,让人精神一振。

霍廷原本只是想礼貌性地吃两口。

可这一动筷子,就停不下来了。

那种感觉很奇妙。

不仅仅是味蕾的满足。

随着食物下肚,一股暖流顺着胃部向四肢百骸蔓延。

这几日因为彻查马建国案子而积攒的疲惫,竟然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消散了不少。

“这菜……”

霍廷咽下嘴里的饭,忍不住开口,“是你屋后那块地里种的?”

“是啊。”

姜苒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汤,慢条斯理地喝着,“可能是那种子好,也可能是那块地风水好。反正长出来的东西,味道都不错。”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

霍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风水好?

那块地以前是荒地,谁种谁绝收。

怎么到了她手里,就成了宝地?

但他没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她不危害国家,不危害部队,有点种菜的独门绝活,那是她的本事。

“这手艺,比炊事班强。”

霍廷给出了一个军人最朴实的评价,然后埋头苦吃。

一碗饭,两分钟见底。

姜苒二话不说,又给他盛了一碗。

“霍旅长,慢点吃,锅里还有。”

看着霍廷那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姜苒心里暗笑。

这顿饭,吃得风卷残云。

一大锅红烧肉,连汤汁都被霍廷用来拌饭吃光了。

放下碗筷,霍廷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来的时候想的是“扶贫”。

结果走的时候,是扶着墙——撑的。

“姜苒。”

霍廷正色道,“今天这顿饭,算我欠你的。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只要不违反原则,我霍廷绝不推辞。”

这承诺,分量极重。

姜苒笑了笑,刚要说话,却发现霍廷的眉头突然皱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太阳穴。

那张刚缓和下来的脸又紧绷起来,脸色也白了几分。

那是……

旧伤复发?

霍廷的头疼,是老毛病了。

三年前那次边境作战,一颗弹片擦着他的太阳穴飞过去,虽然没要了命,但留下了严重的脑震荡后遗症。

只要一劳累,或者情绪波动大,脑袋里就跟有把锯子在拉扯,疼得人想撞墙。

刚才吃得太急,加上这几天连轴转没休息,这会儿那股劲儿上来了。

疼。

钻心的疼。

霍廷咬着牙,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但他不想在一个小姑娘面前示弱。

他吸了口气,强行压下那股眩晕感,手撑着桌子就要站起来。

“我还有事,先走……”

话没说完,身子晃了一下。

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那只手很纤细,没什么力气,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暖意。

“霍旅长,您这是头疼?”

姜苒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大惊小怪的尖叫。

霍廷闭了闭眼,缓过那一阵最剧烈的眩晕,沙哑着嗓子说:“老毛-病。不碍事。”

“坐下。”

姜苒松开手,指了指椅子,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喝杯茶再走。”

霍廷想说不用,但脑袋里的锯子锯得更欢了,让他不得不重新坐回椅子上。

姜苒转身去了厨房。

她背对着霍廷,从空间里取出了那个专用的水壶。

这一次,她没有兑普通水。

而是倒了满满一杯未经稀释的灵泉水。

灵泉水有洗髓伐骨、修复暗伤的奇效。

水烧开。

她抓了一小撮茉莉花茶扔进杯子里。

滚水冲入。

茉莉花在水中翻滚、舒展,一股清幽的茶香随即弥漫开来。

姜苒端着茶杯走回来,放在霍廷手边。

“趁热喝。”

霍廷看着那杯茶。

茶汤清亮,泛着淡淡的琥珀色。

茶香钻进鼻孔,他竟觉得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松了一点。

他端起杯子,吹了吹浮沫,抿了一口。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

下一秒。

霍廷一下睁开了眼睛。

那不仅仅是茶。

那股清凉的甘露,顷刻间穿透食道,直冲天灵盖。

那感觉好比炎炎夏日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没有冷意,只有透彻心扉的爽快。

原本在大脑里肆虐的那把“锯子”,在这股清凉之气的冲刷下,竟然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疼痛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通透。

“这……”

霍廷震惊地看着手里的茶杯,又看了看姜苒。

他这头疼,看过无数军医,吃过无数止痛药,从来没有哪一次,能像现在这样,一口茶下去,疼痛全消!

“这是什么茶?”

霍廷的声音里满是惊愕。

姜苒正收拾着碗筷,闻言头也没回,语气随意:“就是供销社买的普通茉莉花茶啊。怎么,不好喝?”

普通茉莉花茶?

霍廷不信。

他也是喝过好茶的人,特供的大红袍都没这效果。

这茶里,绝对有东西。

他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水,又想起了刚才那顿让他浑身舒坦的红烧肉。

还有那块长出极品蔬菜的地。

这个姜苒,身上有秘密。

而且是大秘密。

但霍廷没有拆穿。

他是个聪明人,更是一个有原则的军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只要这个秘密是善意的,是有益的,他就愿意当个瞎子,当个哑巴。

更何况,这杯茶,实实在在救了他的命。

霍廷端起杯子,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连茶叶嚼了嚼,吞了下去。

随着最后一口茶水入腹,那种困扰了他三年的沉重感,彻底消失了。

他感觉自己的视力都清晰了几分,耳清目明,精力充沛,感觉能立刻去跑个五公里负重越野。

“好茶。”

霍廷放下杯子,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他站起身,这一次,身姿挺拔如松,再无半点颓态。

他看着姜苒忙碌的背影,眼神里多了一份深意,也多了几分柔和。

“姜苒。”

他喊了她一声。

姜苒转过身,手里还拿着块抹布:“嗯?”

霍廷看着她,郑重地敬了一个礼。

“谢谢你的饭。还有……你的茶。”

姜苒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笑得眉眼弯弯,透着几分小狐狸似的狡黠。

“霍旅长客气了。以后要是头疼了,或者是馋肉了,随时欢迎来蹭饭。”

霍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

“好。”

他答应得很干脆。

转身出门,下楼。

吉普车旁,小周正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

见霍廷下来,小周赶紧迎上去,却发现自家旅长的脸色变了。

来的时候,眉头紧皱,一脸疲惫。

走的时候,红光满面,步履生风,连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都变得清亮无比。

“旅长,您这是……”

小周一脸懵逼,“遇着喜事了?”

霍廷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心情颇好地吩咐道:“回旅部。通知各营营长,今晚开会,研究一下下个季度的训练计划。”

小周:“……”

大晚上的开会?

旅长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

二楼窗口。

姜苒看着那辆吉普车绝尘而去,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空水壶。

“看来,这灵泉水的效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她低声呢喃,满意地弯了弯嘴角。

有了这层关系,有了这个“把柄”。

在这个军区大院里,她姜苒,才算是真正有了最硬的靠山。

哪怕不靠父亲的余荫,她也能活得精彩,活得漂亮。

夜风吹过,窗台上的那盆葱,在灵泉水的滋润下,绿得发亮,生机勃勃。

正如她此刻的人生。

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