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心脏衰竭,急需移植。
爸妈迷信“横死之人的心最强壮”,故意开车撞向了路边一个拾荒者。
他们以为那是意外,可以花钱摆平。
在太平间,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挖心。
当我脸上污秽的血迹被擦干,露出那张和哥哥一模一样的脸时。
爸爸手里的手术刀掉在了地上。
原来当年并没有双胞胎夭折,只是被他们扔了。
现在,他们亲手杀死了那个回来看他们的孩子。
我变成了厉鬼,就在手术台旁看着。
七月十五,中元节。暴雨如注。
老人们说,这一天鬼门大开,死去的冤魂会循着血脉的味道回家。 以前我不信,因为我连家在哪都不知道。 但今晚,我好像真的要回家了。以一种我做梦都想不到的方式。
我叫林弃。名字是捡我的那个老乞丐起的,简单直白,弃儿的弃。 老乞丐上个月死了,死在一个同样大雨滂沱的夜晚,肺痨咳出的血把他胸口那件破棉袄染得紫红。他临死前,把半个发霉的干馒头和一张皱巴巴、被油脂浸透的纸塞进我手里。 那是当年包裹我的襁褓里唯一的线索。 “双子,壬申年七月十五生。”
今天,刚好是我二十岁的生日。 也是我的死期。
我缩在城郊高架桥下的水泥墩子后面。头顶是轰鸣的车流,身下是散发着腐烂臭味的泥水。雨水顺着桥板的缝隙漏下来,像冰冷的鞭子一样抽打在我瘦骨嶙峋的脊梁上。 我太瘦了,一米八的个子,只有不到一百斤。肋骨像栅栏一样根根分明,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像个破风箱一样发出“嘶啦嘶啦”的摩擦声。
我捏着那张纸,借着路边忽明忽暗的路灯,第一百次看着上面的字。 我听说这附近是本市有名的富人区,住着很多开豪车的大老板。 我不想怪谁,也不想要钱。我这身体我知道,活不长了。 我只是想在死前,看一眼生我的人长什么样。问问他们,当年为什么要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把刚出生的我扔进垃圾桶。
“汪!” 一只瘸腿的野狗从黑暗里窜出来,龇着牙,盯着我手里那半个馒头。 它也没吃饱,眼睛里闪着绿光。 “给你吧。” 我苦笑一声,把馒头扔了过去。反正我也嚼不动了,胃里像是塞满了石头,硬邦邦的疼。
就在这时,两道强光像利剑一样,瞬间刺穿了厚重的雨幕,直直地打在我的脸上。 光太亮了,刺得我睁不开眼。
那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庞大的车身像一头潜伏在黑夜里的巨兽,引擎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嘶吼声。 它停在了路边的积水潭里,距离我不到五米。
车窗降下一条缝,混合着昂贵香薰味和焦躁情绪的声音飘了出来。
“国栋……还要找吗?雨太大了,要不……要不还是回医院等消息吧?”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厉害。 “等?安安等不起了!” 男人的声音暴躁、狠戾,像是在压抑着极大的恐惧,“医生下了最后通牒,今晚要是没有合适的心脏,安安就熬不过去了!排队?排队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给他收尸吗?!”
“可是……我们这样是在杀人啊……” “闭嘴!这不叫杀人,这叫借命!” 男人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那个大师算过了,安安是童子命,太贵气,一般的心脏压不住。必须是横死之人的心!怨气重,生命力才最强!只有这种心,才能在安安身体里跳下去!”
我缩在阴影里,听得一清二楚。 心脏?横死? 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我听得懂这语气。 那是屠夫看着案板上的肉时,才会有的语气——评估、算计、冷漠。
“你看那边。” 男人的声音突然压低了,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 车灯晃动了一下,光束死死地锁定了缩在水泥墩后面的我。
“那个流浪汉。” 男人像是鉴赏一件商品一样评价道,“看样子年纪不大,二十岁左右,正是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但他很瘦,看起来没什么反抗能力。这种人,死了也没人查,甚至没人知道他叫什么。”
“这里没有监控,这种鬼天气,连个鬼影都没有。” “就是他了。”
我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求生的本能让我想要站起来逃跑,但我那双长期营养不良、布满冻疮的腿,在这一刻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的车轮转向,对准了我。
“轰——” 引擎的轰鸣声瞬间拔高,那是死神的号角。 那辆几百万的豪车,没有任何减速,甚至还在加速。轮胎卷起黑色的泥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对着我就冲了过来。
我不甘心。 我真的不甘心。 我找了一辈子的家,原来就是这样一个结局吗?
我张大嘴,想要喊救命。 但喉咙里只发出了“咯咯”的气音。
“砰!!!”
那一瞬间,世界静止了。 我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得像是在折断一根枯树枝。 巨大的冲击力撞在我的腰上,我的脊椎瞬间断裂。 我的身体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在空中翻滚,我甚至看见了漆黑的天空和密集的雨丝。
然后,重重地砸在泥水里。 后脑勺磕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
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撞碎了,混在一起。 我趴在地上,嘴里涌出大量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的碎片。 但我还没死透。 我的生命力竟然真的如那个男人所说,顽强得像杂草。我的手指还在泥水里抽搐,那张寻亲启事依然被我死死地攥在手心,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车门打开了。 雨声中,传来了皮鞋踩水的脚步声。 “哒、哒、哒。”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口上。
一双铮亮的手工皮鞋停在了我的脸边。 紧接着是一双镶着钻的高跟鞋。
“撞……撞死了吗?”女人问。她的声音里带着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期待。 “还没,还在动。命真硬。”男人冷冷地说。
他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我的鼻息。 然后,他用那双昂贵的皮鞋,踢了踢我的头。
我费力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 借着车灯的余光,我看清了这两个人。 男人穿着考究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像个大学教授。女人穿着丝绸长裙,披着羊绒披肩,保养得宜,像个慈善家。 这就是有钱人吗? 他们杀人,就像踩死一只路边的蟑螂,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救……救……” 我试图伸出手,抓住男人的裤脚。 我想告诉他,我很疼,我想活下去。
男人厌恶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我满是泥污的手。 “快点,别让他凉了。”女人突然开口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一种病态的急切,“凉了,血管就收缩了,活性就不好用了。安安还在手术台上等着呢,每一秒都是命。”
这一刻,我终于彻底绝望了。 我是药渣。 我是备件。 我是那个叫“安安”的人的活体供体。
男人弯下腰。他没有打120,也没有给我最后的仁慈。 他抓住我那只断掉的脚踝,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我往车后拖去。
粗糙的沥青路面摩擦着我的脸,我的皮肉被磨烂,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雨水混着泥沙灌进我的鼻腔。 我感到窒息。
“为了我儿子,算你倒霉。” 男人低声咒骂了一句,打开了后备箱。
我的身体被提起来,重重地扔了进去。 我的头撞在备胎上。 鲜血染红了那块昂贵的羊绒地毯。
“砰!” 后备箱盖重重落下。 最后的一丝光亮消失了。
黑暗降临。 我在狭窄、充满汽油味和血腥味的后备箱里,随着车身的颠簸而撞击着。每一次撞击,都让我断裂的骨头相互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我好恨。 我恨这天,恨这地。 恨这对衣冠楚楚的男女。 我恨那个叫“安安”的人。
一口气没上来。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黑暗中的虚无。 我死了。 但我没有离开。
一股冰冷的、黑色的气息从我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我飘在后备箱的上方,看着这具扭曲的尸体。 看着他手里那张带血的纸。
我发誓。 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