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五分。
林晚晚站在张维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外，能隐约看到里面那个臃肿的身影正在焦躁地来回踱步。她深吸一口气，握在门把上的手心微微出汗，但眼神却比昨晚清醒时更冷静。
【系统，在吗？】她在心里默问。
【随时为您服务，宿主。】冰冷的机械音即时响应，【检测到当前环境‘上级威压’浓度较高，已自动为您维持基础生理镇定。请放心，根据核心规则，系统不会让宿主因说真话而遭受不可逆的物理伤害。】
【……听起来我最多就是被开除？】
【正确。且根据数据分析，宿主在当前岗位继续隐忍的长期心理损害，远高于短期失业风险。请宿主优先保障认知健康。】
林晚晚扯了扯嘴角。这系统安慰人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她抬手，敲了三下门。
“进！”里面传来张维压抑着火气的声音。
推门进去，一股浓重的烟味混合着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刺鼻香味扑面而来。张维坐在他那张宽大的老板椅后，脸色铁青，眼袋浮肿，显然昨晚没睡好。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把门关上。”张维没看她，手指重重敲着桌面。
林晚晚依言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前站定。她没有坐下，尽管张维没有让她坐的意思。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了将近一分钟。张维显然在试图用这种沉默制造压力，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以往，林晚晚在这种沉默里会不由自主地紧张，眼神躲闪，最后主动认错。
但今天，她只是平静地站着，目光落在张维身后那面挂满了“优秀团队”“杰出管理者”锦旗的墙上，甚至微微走神地想，这些锦旗是不是批量定做的。
张维终于沉不住气了。
“林晚晚！”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哐当作响，“你昨晚是什么意思？！啊？！公然在群里顶撞领导，散布消极言论，质疑公司战略，破坏团队和谐！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林晚晚脸上。
她后退了半步，不是害怕，纯粹是觉得不卫生。
【检测到‘情绪宣泄’及‘责任恐吓’。目标真实意图：施加恐惧，迫使屈服。建议使用‘逻辑强化’进行结构化回应。】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响起，同时，仓库里那张银色卡片的图标微微发亮。
林晚晚心念一动。
【使用‘逻辑强化’体验卡。】
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涌入大脑，昨晚那些翻腾的情绪、残留的恐慌被迅速梳理平整，所有关于劳动法、公司规章、过往事件的细节如同被点亮一般清晰呈现。
她抬起头，看向张维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张经理，我需要纠正您的几个说法。”
“第一，关于‘顶撞’。我昨晚的发言，是基于您语音内容提出的、具象的、可验证的问题。法律保障劳动者的知情权与提出合理疑问的权利。这与基于个人情绪的‘顶撞’有本质区别。如果您认为‘提问’等于‘顶撞’，那可能您需要重新审视自己的管理沟通方式。”
“第二，关于‘散布消极言论’。我陈述的是‘加班费未支付’、‘上市承诺未兑现’、‘团建申请被驳回’这三项客观事实。事实本身没有积极与消极之分。如果客观事实被认定为‘消极’，那问题显然出在制造该事实的一方，而非陈述事实的一方。”
“第三，关于‘质疑公司战略’与‘破坏团队和谐’。真正的团队和谐，应建立在权益公平、信息透明、承诺可信的基础上。掩盖问题、空许承诺、忽视成员基本诉求，只会制造表面的、脆弱的‘和谐’假象，并在未来引发更大的矛盾。我指出问题，正是为了避免这种破坏性的假和谐。”
张维张着嘴，像是被一连串逻辑严密的反驳噎住了，一时竟找不到话头。他准备好的咆哮、威胁、扣帽子，在林晚晚这堵用事实和道理砌成的墙前，全都撞了回来。
他脸憋得更红，胸口剧烈起伏，猛地站起来，手指几乎戳到林晚晚鼻尖：“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是你领导！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轮得到你一个普通员工指手画脚？我告诉你，就凭你昨晚的行为，我完全可以给你记大过，甚至开除你！”
【检测到‘权力滥用’及‘规则曲解’。】系统提示。
林晚晚微微偏头，躲开那根颤抖的手指，语气依旧平静：“张经理，根据《劳动合同法》第三十九条，用人单位可以单方面解除劳动合同的情形包括：‘严重违反用人单位的规章制度’、‘严重失职，营私舞弊，给用人单位造成重大损害’等。”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张维：“我昨晚的行为，违反了公司哪一条明文规定的规章制度？请您指出具体条款。如果我的提问对公司造成了‘重大损害’，也请您提供具体的损害证据与金额评估。否则，您的‘开除’言论，可能构成违法解除劳动合同的要件，需要支付双倍赔偿金。”
张维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哪里记得清具体的条款？平时都是拿“公司规定”这个大帽子吓唬人。至于损害？更别提了，群里除了他撤回的那条语音，风平浪静，甚至其他部门的领导还私下问他，那个条理清晰的女员工是哪个组的。
他气得浑身发抖，却又被林晚晚的话堵得死死的。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平时看起来闷不吭声、最好拿捏的下属，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又准又狠。
“你……你很好！”张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终于收回了手，重重坐回椅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林晚晚，你以为懂点劳动法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职场不是法庭！你这种态度，以后在部门里还怎么混？谁会跟你合作？哪个领导敢用你？”
他开始换策略，进行“未来恐吓”和“人际关系孤立”威胁。
林晚晚却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张经理，您上个月报销的那笔‘高端客户接待费’，一共是八千六百元，接待的客户是‘启明星辰科技的赵总’，对吗？”
张维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怒容瞬间被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取代：“你……你怎么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笔报销是他虚报的，接待是真，但实际花费不到三千，剩下的都进了他自己的口袋。这是他的常规操作，一直没出过问题。
“昨天财务部的刘姐核对凭证时，好像随口提了一句，说赵总那边反馈上次的会议茶点很不错。”林晚晚的语气轻描淡写，“我记得，公司规定，超过五千元的单笔招待费，需要附上对方公司的接待确认函或合影。张经理您提交了吗？”
张维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他当然没提交！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有！
他看着林晚晚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仅仅在猜测？但无论哪种，这话里的暗示都足够让他心惊肉跳。
【‘逻辑强化’效果剩余10秒。】系统提示。
林晚晚适时地收敛了锋芒，语气缓和了一些，但内容依旧清晰：“张经理，我的态度很简单：做好分内工作，获取应得报酬，遵守法律法规。我不会主动惹事，但也希望我的基本权益得到尊重。至于部门的氛围和合作，我相信，一个公平、透明、守信的环境，自然能凝聚人心。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先回去工作了，今天还有两份报告要交。”
她说完，微微颔首，转身就走。
“等……等等！”张维下意识叫住她。
林晚晚停在门口，回头。
张维的脸色变幻不定，愤怒、忌惮、心虚交织在一起。他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出去吧！”
林晚晚拉开门，走了出去，轻轻将门带上。
门关上的瞬间，她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近乎崩溃的低吼，以及什么东西被扫落到地上的闷响。
她脚步未停，径直朝自己的工位走去。
走廊里偶尔有同事匆匆路过，看她的眼神复杂难明，有好奇，有探究，也有隐隐的敬畏，但都默契地没有上前搭话。
回到工位，她刚坐下，对面的苏雨柔就站了起来，端着她的粉色马克杯，看样子要去接水。经过林晚晚身边时，她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柔地说：
“晚晚，张经理没为难你吧？我看他刚才脸色好吓人。”她叹了口气，“唉，你也真是，何必呢？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以后……还是小心点吧。”
语气依旧是满满的关心和担忧。
但林晚晚这次清晰地看到，苏雨柔垂下的眼睫后，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失望和……怨毒。
【检测到‘虚伪同情’及‘隐性挑唆’。目标真实情绪：失望（报复未成），怨怼，警惕。】系统冷冰冰地播报。
林晚晚转过头，看向苏雨柔，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很淡，却让苏雨柔没来由地心里一紧。
“谢谢关心。”林晚晚说，“不过有句老话叫‘有理走遍天下’。我觉得，挺对的。”
苏雨柔脸上的温柔表情险些没维持住，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快步走向茶水间。
林晚晚收回目光，打开电脑。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成功应对‘上级权力压迫’及‘隐性威胁’，维护自身权益。评估：策略得当，效果显著。】
【奖励发放：爽点+30。‘真实之眼’技能碎片+1（当前1/3）。】
【新任务提示已生成：请宿主在今日工作时间内，完成至少两项‘符合岗位职责且未被打折扣’的工作交付。任务奖励：爽点+20，能量补给小礼包×1。】
林晚晚看着新任务，嘴角那丝极淡的笑意加深了些。
这才像话。
比起怼人，她其实更喜欢扎扎实实地把活干好。只是以前，干好了不一定有回报，还可能被抢功。现在……有系统盯着，或许会不一样？
她活动了一下手指，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的报告。
就在她刚敲下几个字时，内部通讯软件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顾衍（总裁办） ：“林晚晚？上午十点，带上你负责的‘星火项目’全部资料，到顶层一号会议室。直接进来。”
林晚晚敲击键盘的手指，蓦地顿住。
顶层一号会议室？
总裁办，顾衍？
那个公司里传说中冷酷严厉、手腕强硬，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年轻总裁？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还点名要她带着项目资料上去？
一种比面对张维时更甚的不安，悄然攀上心头。
但与此同时，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兴奋？
【检测到高能量场接近。‘特殊情境’触发概率提升。请宿主做好准备。】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