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外的夕阳，将最后一点余温吝啬地洒进客厅，却丝毫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与凝重。餐桌上，三菜一汤早已失去了热气，如同这个家此刻的氛围。
李哲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响声。碗碟微微震颤。 “李沐宸！我再说最后一遍！把手机给我放下！吃饭！”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十岁的沐宸头也不抬，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滑动，厮杀声、特效音从扬声器里毫无顾忌地涌出，充斥整个空间。他蜷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长进了手机里。 “听见没有！”李哲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出尖锐的噪音。他一把夺过手机。 游戏音效戛然而止。 短暂的寂静后，是沐宸爆发的、尖利的哭嚎和怒吼：“还给我！你凭什么拿我手机！臭爸爸！我恨你！！”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扑上去捶打李哲，试图抢回他的“全世界”。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爸！就凭你现在该吃饭、该写作业，而不是抱着个破游戏没日没夜！”李哲高高举着手机，额上青筋暴起。 “作业作业！就知道作业！游戏怎么了？我们同学都玩！就你管得多！！”沐宸跳着脚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眼神里是全然的叛逆和仇恨。 “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一点规矩都没有！成绩一塌糊涂，就知道玩！”李哲气得浑身发抖。 “我像什么样子？你像什么样子？！你就会吼！你除了吼还会什么？！”沐宸口不择言地顶撞。
坐在对面的苏雯看着眼前这熟悉到令人心力交瘁的一幕，胃部开始隐隐作痛。这样的战争，几乎每天都要在这个一百二十平米的空间里上演数次。起因或许是手机，或许是作业，或许是起床，或许是睡觉……任何一件小事，都能轻易点燃父子间的引信，然后将这个家炸得一片狼藉。 她放下碗筷，声音疲惫得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好了，都少说两句。沐宸，先吃饭。李哲，你把手机先给我。” 她的劝解如同投入沸水中的一粒冰，瞬间消失无踪，甚至没能让沸腾暂停一秒。 “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李哲吼道，转而将矛头对准她，“还有你！你看看你把他惯成什么样子了？啊？我要管，你就拦着！慈母多败儿！他现在这样，全是你的责任！” 又是这句话。苏雯的心脏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疲惫、委屈、愤怒、无助……种种情绪瞬间冲垮了她的堤防。 “我的责任？李哲你拍拍良心！孩子长这么大，你管过多少？陪过他几次？你除了会当甩手掌柜，回来就知道挑刺、发脾气，你还会什么？工作工作不顺，回家就拿老婆孩子撒气！”她猛地站起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我不管？我不管这个家喝西北风去？我天天在外面装孙子陪笑脸，挣钱养家，回来还得看你们脸色？我容易吗我？！”李哲的脸涨得通红。 “谁容易？我容易吗？我为了带他辞了工作，每天围着他转，伺候他吃穿，督促他学习，我还要怎么管？你行你来管啊！”苏雯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管就我管！从今天起，他的学习我来抓！我看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李哲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句话。 “好！你说的！以后你管！”苏雯哭着喊回去，一把拉过还在尖叫哭闹的沐宸，“走！回你房间！让你爸管！” “我不！手机！我的手机！”沐宸挣扎着，哭喊声更加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