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宁从闻听到电话里兰漪那句清晰的、带着决绝冷意的“我嫁人”时，第一反应竟是嗤笑一声，抬手便将手机扔在了光洁的红木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嫁人？嫁给谁？
他觉得荒谬，甚至有一丝被挑衅的怒意。这一定是兰漪欲擒故纵的新把戏。
毕竟她追了他这么多年，像块甩不脱的狗皮膏药，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用这种方式来激他，想让他回头？幼稚，可笑。
他靠进宽大的真皮椅背，揉了揉眉心，试图将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压下去。
然而，半小时后，那份被强行压下的烦躁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扰得他心神不宁。
文件上的字迹变得模糊，耳边似乎总回荡着兰漪最后那句话冰冷的余音。
他重新拿起手机，再次拨打兰漪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机械的女声传来。
他挂断，又打。这次直接变成了忙音。
被拉黑了。
宁从闻的脸色沉了下来。
心底那点不舒服的感觉却更明显了。
他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冷硬：“查一下兰漪现在在哪里，还有，她最近的动向。”
助理的回复来得很快，效率极高：“宁总，兰小姐于两小时前，乘坐航班CA1217，飞往南城。目前应该已经抵达。”
南城？
宁从闻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助理的声音在电话那头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但还是继续汇报：“另外……宁总，我们查到，兰小姐的父亲兰成海，近期与南城贺家来往密切。两家似乎……已经敲定了联姻。兰小姐此次前往南城，应该就是去准备婚礼事宜。”
“哐当！”
宁从闻手中的万宝龙钢笔被硬生生折断，黑色的墨水溅出来，在摊开的文件上洇开一团难看的污迹。
他像是没察觉，只是脸色阴沉得可怕，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贺家？贺延舟？”
他第一反应是荒谬。
贺延舟？那个据说才二十岁、常年病恹恹在国外休养、最近才被贺家接回来的小儿子？
兰漪比他大三岁，她那样骄傲的性子，怎么可能接受？她不是一直……只看着他吗？
可助理查到的信息不会错。
兰漪真的去了南城，为了结婚。
随即，兰漪在病房里看着他说“我对你不感兴趣了”时，那双漂亮桃花眼里冰冷决绝、再无一丝留恋的眼神，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当时他觉得那是故作姿态，可现在……那眼神里的寒意，隔着时空再次袭来，让他心脏莫名一紧。
他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天色晦暗，乌云低垂，一场暴雨似乎正在酝酿。
玻璃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阴沉的面容。
他对自己说：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她不再纠缠，我和初夏可以毫无阻碍地在一起。我应该高兴。
可为什么……心里非但没有预想中的轻松释然，反而像是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透着风，带着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慌的滞闷感？
他试图找出理由。
是因为不习惯？毕竟被一个人热烈地追逐了那么久，突然停下，任谁都会有点不适应。
或者，是因为觉得被挑衅、被看轻了？
他宁从闻可以不要兰漪，但兰漪怎么能转头就投向别人的怀抱，还是贺延舟那样一个……毛头小子？
对，一定是这样。
只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罢了。
他这样告诉自己，试图将那股莫名的空茫和烦乱归结于一个合理的、可控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