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意识涣散之前,仿佛听见有个声音焦急地唤她:
“……姑娘……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秋月白是在一阵药香中醒过来的。
她睁开眼,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见她醒了,立刻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哎哟,姑娘你可算是醒了,吓死我了,还以为老夫的医术退步了。”
秋月白茫然地看着他,见着这个老者一时摸不着头脑,好一会才想起自己刚出梵音寺没多久,就寒毒发作吐血倒地了。
老者笑眯眯地说:“想起来了?”
“老夫邱山,人送外号老神医,这儿是我的临时药庐。”
“你晕在路边,正好顺手给你捡回来,感觉好点没?”
秋月白试着坐起来,感觉之前那股钻心的冷意消失了不少,浑身都暖洋洋的。
她点点头,声音还有些嘶哑:“多谢邱先生……”
老神医摆摆手,眼睛弯成月牙,“哎,叫我老神医就行。”
他顿了顿,眉头忽然皱了皱,“寒毒我给你用药压下去了。可你年纪轻轻,暗伤旧疾怎么那么多?”
秋月白垂下眼睛,没再说话。
那些伤几乎都与方靖辞有关,但现在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已经不会再撕心裂肺地痛了。
老神医似乎看出了什么,也不再追问,只是转身从药罐里倒出一碗温热的汤药。
“没事,不想说就不说。你还年轻,吃了老夫的药保管你活蹦乱跳地活到百来岁。”
秋月白接了过来,想要下床行礼。
“多谢老神医,晚辈秋月白,救命之恩一定报答……”
老神医连忙打断她,“哎哎哎,这点小事要什么报答,给你开的药按时吃,养好身体就行了。”
他捋着胡子,摇头晃脑,“老夫家可不在这,来这京城找几味药材。如今找齐了,也该回家喽!”
秋月白不禁有些好奇,问道:“不知先生何方人士?”
老神医的眼睛骤然亮起,“江南啊,风轻水软,烟笼画桥,可美了。”
“出来好些时候了,也怪想的。”
他转头看她,笑道:“临走前能帮到你,也是缘分。”
江南。秋月白心口一软,她原本要去的地方,不就是江南么?
她放下药碗,声音清晰了些,“老神医,若您不嫌麻烦……能否带我同行?我原本也打算去江南。”
老神医听罢,白胡子高兴地翘了翘,“巧了不是?行啊!路上正好缺个人帮我分拣药材,你这姑娘看着就细心!”
他拍板道:“那再歇个两天,咱们坐船南下,又稳当风景又好,最适合养病!”
两日后,秋月白跟着老神医登上了南下的客船。
船缓缓离岸,京城的景色慢慢远去,水面波光粼粼,江风清冽,沁人心脾。
她站在甲板上,轻轻吐出一口气,久违的轻松感涌上心头。
恰在此时,方靖辞的马车停在了梵音寺门前。
他下了车,眼睛下面发青,平阳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了些,他立刻就赶过来了。
水牢前秋月白推开他的那一幕,一直在脑海里盘旋。
他会接她回去,好好说清楚,她会想通的。
方靖辞推开寺门,只见一个老僧正在洒扫,扫帚在青石板上沙沙作响。
他快步上前,“师父,请问此前借住在贵寺的女施主,如今在哪间厢房?我是她夫君。”
僧人停下动作,只合掌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方靖辞有些心急,又问道:“我夫人姓秋,名月白。她身子不好,我来接她回去休养,还请师父行个方便。”
僧人缓缓开口:“秋施主已经离开了。”
方靖辞一怔,随即问道:“说去哪了吗?什么时候走的?”
僧人垂目,继续扫着地上的落叶,“去向不知。三日前的午时便走了。”
那日她才刚从水牢出来,送她来的小厮回禀说是把人送到了,怎么她那么急就走了。
方靖辞僵在原地,他从府里来,秋月白没在府中。如今他来梵音寺,她也不在寺中。
僧人扫完那一小片地,再次看向他,带着一种方外之人看透世事的淡漠。
“施主,请回吧。缘分已尽,不必再寻。”
方靖辞不信,什么缘分已尽,秋月白是他方靖辞的妻子,她只是闹脾气了,没准这下已经回去了,他得赶紧去见她。
“多谢师父告知。”他丢下这句话就匆匆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