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林晚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启辰科技副总突发心脏病，核心数据疑似泄露……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单独发生，都足以在行业内引起震动，如今却几乎同时降临在“北极光”项目最主要的竞争对手身上。
巧合？林晚从不相信巧合。
她立刻让李薇动用所有能接触到的信息渠道，去核实传闻的细节，同时严密封锁消息，绝不能让团队因此产生任何松懈或侥幸心理。
“告诉王斌，启辰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我们的技术指标和进度要求，一刻也不能放松，甚至要比之前更严格。”林晚的声音透过内线电话，冷冽如冰，“还有，让他立刻组织技术骨干，对我们自己的核心数据库和服务器进行最高级别的安全巡检，排查所有潜在漏洞，确保万无一失。”
“是，林总！”李薇领命而去，语气中带着被委以重任的紧绷感。
处理完紧急安排，林晚坐回椅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一切？目的又是什么？
最大的嫌疑，自然是张晟。他有动机——为了“北极光”项目的成功，也为了她这个他“格外关照”的下属；他更有能力——以他在集团的地位和多年经营的人脉，想要在对手公司制造一些“意外”或者获取一些“信息”，并非不可能。
如果他真的出手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对“北极光”项目的重视程度超乎想象，也意味着他对她的“投资”和“保护”，已经进入了更实质、也更危险的阶段。这非但不能让她感到安心，反而让她更加警惕。沈钧的警告言犹在耳：“他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现在，张晟，或者说那未知的推动者，正在试图将她拖入一个由他们主导的、充满意外和不确定性的战场。她不能被动地接受这个“馈赠”，更不能因此打乱自己的节奏。
她需要弄清楚，这究竟是“帮助”，还是另一个更精妙的“陷阱”。
林晚再次调出了公司内部及周边的监控系统。这一次，她回溯的时间点是昨天下午，也就是启辰科技副总发病和数据库出事的大概时间段。她重点关注了几个关键人物，尤其是张晟，以及他身边几个心腹的出入记录。
画面一帧帧闪过。张晟昨天下午一直在办公室开会，直到晚上八点才离开，行程看起来并无异常。然而，就在她准备关闭系统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监控角落一闪而过——是张晟的司机，老刘。时间显示是昨天下午四点左右，他并没有在停车场待命，而是从公司侧门匆匆走出，上了一辆停在街角的、没有公司标志的黑色轿车。
这个细节很微小，老刘偶尔有自己的私事也正常。但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任何不寻常的举动都值得怀疑。林晚将这段影像单独截取保存。
就在这时，李薇再次敲门进来，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
“林总，核实过了。启辰的副总确实是在昨晚应酬时突发心梗入院，目前还在ICU。至于数据泄露……消息来源很模糊，但启辰内部今天上午确实启动了紧急安全预案，他们的技术团队正在疯狂排查，项目进度已经受到了影响。”
林晚沉默着。事情是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还有，”李薇压低声音，“我通过一个以前的关系，打听到一点风声。启辰那边怀疑，这次数据泄露可能不是外部黑客所为，更像是内部人员操作失误，或者故意的。”
内部？林晚眼神一凛。如果是内部人员故意泄露，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是谁收买了启辰的内部人员？目的仅仅是为了打击“北极光”的竞争对手吗？
“知道了。”林晚不动声色，“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对外打探，以免引火烧身。集中精力做好我们自己的事。”
“明白。”李薇点头，退了出去。
办公室内重新恢复寂静。林晚靠在椅背上，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网的一端，连着启辰科技的混乱；另一端，则可能连着张晟，或者别的什么她尚未察觉的力量。而她，似乎正站在网的中央。
这突如其来的“助攻”，看似帮她扫清了最大的外部障碍，实则将她推向了更凶险的境地。如果事情败露，她作为“北极光”项目的直接负责人，很难完全撇清关系。张晟完全可以把她推出去当替罪羊。
她不能再等了。必须主动“收网”，不是收别人布下的网，而是收紧她自己手中的线，将主动权夺回来。
她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张晟的内线电话。
“张总，是我，林晚。关于‘北极光’项目，有紧急情况需要向您当面汇报。”她的语气保持着下属应有的恭敬，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张晟平稳的声音：“好，你现在过来。”
放下电话，林晚深吸一口气。她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将那个银色打火机再次放入口袋，然后拿起准备好的、包含“北极光”项目最新完整进展和风险应对方案的文件夹。
她要去见的，可能是一个帮她扫清障碍的“恩主”，也可能是一个将她视为棋子的“棋手”，更可能是一个隐藏在幕后的、危险的“猎人”。
但无论如何，她都要去。她要亲自试探，在这突如其来的风浪中，张晟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她要将这看似被动的局面，扭转成她主动出击的契机。
收网的时刻，或许提前到来了。
林晚推开张晟办公室的门时，他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似乎在看风景。听到声音，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惯常的、难以捉摸的平静。
“张总。”林晚走到办公桌前。
“坐。”张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也走回座位，“启辰的事情，听说了？”
他主动提起了。林晚心中微凛，面上却不露分毫：“刚听到一些传闻，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嗯。”张晟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商场如战场，意外总是难免的。对我们来说，这或许是个机会，但也可能是个警示。‘北极光’项目，现在更是众矢之的了。”
他的话语四平八稳，听不出任何破绽。既没有承认与自己有关，也没有完全撇清，反而将重点引向了项目本身的安全和重要性。
“我明白。”林晚打开文件夹，将打印好的项目进展报告推到他面前，“这是项目最新的详细进展和风险评估。我们已经针对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制定了应对预案。另外，技术团队正在进行全面的安全加固，确保我们的核心数据万无一失。”
张晟接过报告，却没有立刻翻看，目光落在林晚脸上，带着一丝探究：“你做得很好，考虑得很周全。不过，林晚，有时候过于周全，反而会显得……谨慎得有些刻意。”
林晚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在目前的情况下，谨慎是必要的。我不希望‘北极光’出现任何不可控的风险，无论是来自外部，还是内部。”
她刻意在“内部”两个字上稍微加重了语气，目光紧紧锁住张晟的反应。
张晟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亲密的压迫感：“林晚，你要记住，在这个位置上，你不需要对所有意外负责。你只需要对结果负责。过程……有时候并不重要。”
这话几乎等同于默认了他对启辰事件知情，甚至暗示了他的参与。他在教她，也是在警告她——接受这种“帮助”，专注于结果，不要深究过程。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她得到了某种确认，但这份确认带来的不是安心，而是更深的寒意。张晟的手段，比她想象的更直接，也更冷酷。
“我明白了，张总。”她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思绪，“我会专注于确保‘北极光’的成功。”
“很好。”张晟靠回椅背，恢复了之前的疏离姿态，“下周的高管例会，准备好。那将是你和‘北极光’项目，真正亮相的时刻。”
“是。”
离开张晟的办公室，林晚感觉后背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与张晟的这次短暂交锋，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他像一头优雅而耐心的猛兽，在她周围划下了界限，给予庇护，也暗示着獠牙。
回到自己的楼层，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李薇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
“林总，刚刚……刚刚前台收到一个给您的东西，没有署名。”李薇的声音有些发颤，递过来一个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
林晚接过文件袋，入手很轻。她皱着眉拆开，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照片。
当她看清照片的内容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滞，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照片有些模糊，像是从某个监控录像中截取打印出来的。画面里，是深夜的废弃码头，三号龙门吊下，她和沈钧相对而站的身影！虽然角度有些远，两人的面容不算特别清晰，但熟悉的人足以辨认出是她！
拍摄时间，正是她和沈钧见面的那一刻！
有人在监视她！不仅知道她和沈钧见面，还拍下了证据！
一股冰冷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林晚。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每一步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张晟的警告，沈钧的谨慎，还有这突如其来的照片……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她正身处一个巨大漩涡的中心，而窥探的眼睛，无处不在。
她紧紧攥着那张照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收网？她以为自己是在收网，或许，她才是那个即将被收入网中的猎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