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喜抵达港城时,天快黑了。
没想到,大年初一,口岸通关的人流量也会这么大。好在像中环这类的核心区域,整体布局跟十年前没有太大变化,还有手机地图,不至于迷路。
崔喜站在“飞天烧鹅店”的招牌前,看着不远处那个,言语凶悍但港腔地道的男人,突然想起十多年前的事。
那个小少年,真的把这个烧鹅店开起来了,而且一年365天,全年无休。
陈飞嘴里叼着烟,手拿两个盒饭,粗鲁地递给角落里蹲着的流浪汉。
流浪汉满怀感激,但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只能不停地双手比划作揖。
陈飞皱眉:“天寒地冻,着咁少?”
他转身回店,不一会又拿出几件厚外套扔给流浪汉,“赶紧滚。”
流浪汉拿着衣服跟盒饭,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陈飞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崔喜,眉头拧出几条线来,满脸凶相,“姐姐仔,行开啦,阻住晒做生意。”
崔喜没动。
陈飞以为她听不懂粤语,又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重复一遍,“赶紧走。”
崔喜终于开口:“小飞,你怎么变这么老了?”
他当年跟着崔喜的时候,才16岁。崔喜死的那一年,他也不过20岁,却已经能独当一面。
想不到才过去十年,他变成了这副模样——满脸沧桑,头发也白了小半。左脸上那道伤疤,显得愈发恐怖吓人。
当年意气风发的张扬少年,收敛起满身的傲气,成了一个只为谋生而奔波忙碌的中年人。
陈飞盯着她,眼底悄悄升起几分狠戾,“你叫老子什么?找死吗!”
“小飞”这个名称,只有老大能叫。这些年来,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哪个不得恭恭敬敬喊他一声“飞哥”。
崔喜盯着他脸上的狰狞伤疤,低低叹了口气。
“小飞,我不是给你做了一瓶去疤膏吗?是不是没有好好涂?”
陈飞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嘴巴也缓缓张大,抽了一半的烟掉落,把裤脚都烫出一洞来。
“你是……”
他跳起脚踩灭烟头,有些不敢相信,迟疑着没敢叫出那个称呼。
“是我。”崔喜道:“三天三夜,他没能杀死我,我回来了。”
“老大?”陈飞眼眶霎时间热得发疼,不敢相信,但更怕这一切都是假的,“你真没死?”
崔喜的眼神突然一厉,“进屋再说。”
竟然有人在盯梢?是跟踪她的,还是在调查陈飞?
陈飞连忙把崔喜迎进店里,直接上了二楼。
店员有些好奇。
“这小姑娘是谁啊?飞哥怎么把她带上楼去了?”
二楼是陈飞的私人地盘,平时连最尊贵的客人都不准上。
难道,老光棍飞哥终于找到女朋友了?
陈飞住的地方虽然小,但收拾得还算干净整洁,看来这些年,也不算过得太差。
他给崔喜倒了一杯茶,搓着手,有些近乡情怯,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你真是我老大,崔喜?”
崔喜点点头,简单把近段时间的事说了一遍。
陈飞又是惊喜又是忧愁:“所以,老大你重生到了一个得了癌症的小姑娘身上,现在需要购买特殊种子,研究特效药?老大,你会死吗?”
“我不会死。”崔喜快速道,“外面有人在盯梢,我不能在这里留太久,你马上给我写一封推荐信。”
其实,她自己有专属会员卡,但存在银行的高级保险箱里,她要是贸然去拿,身份很容易暴露。
以她现在的实力,完全不是那个人的对手,只能暂避锋芒。
陈飞二话不说,立即写好了一封推荐信,还拿出了一张VIP卡。
“老大,这些年生意不太好做,没剩啥钱。不过我有一张置地广场的贵宾卡,反正我也用不上。”
“好。”
崔喜也不矫情,置地广场的贵宾卡,确实是有些用处的。
真没想到,重生复活这种事,陈飞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只凭她喊的一声“小飞”。
“我先走了,你有事可以去盐城找我。还有,以后直接叫我名字。至于其他人,你先不要去惊动他们。”
“是,老大。”
陈飞激动得快哭了。
老大回来,第一个找的人是他,说明什么?说明他在老大心里最有分量!
崔喜走出烧鹅店,故意七拐八绕,很快来到了置地广场,直接走进历山大厦一楼。
这里有多家国际顶级品牌店,崔喜随意选一家店走了进去。
店员迎上来,礼貌询问:“这位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
因为现在是年假期间,有人预约取货才能接受服务。
崔喜这才注意到,原来她进了百达裴丽的店,拿货订货都需要预约,要么就要出示高级会员卡。
她拿出陈飞给的那张会员卡,店员立即带她找了位置,并热情地给她奉上茶水和点心。
“崔喜?”
一道不悦的声音突然响起,崔喜转头,看到一个身穿烟灰色长风衣的高挑男人,身后跟着两个跟班。
不认识。
崔喜没理会,立即转回头,注意到那个跟踪的人,也跟到了店门外。
“崔喜,真的是你!”那人的声音更加不喜,“你跟踪我?”
崔喜这才抬起眼睛,认认真真看了一眼那人——长相英俊,而且举手投足间,是上位者才能拥有的气质。
这是——谢景辰?
崔喜不想理他,随便解释一句:“我来买东西。”
谢景辰身后的跟班,楚牧舟怪声怪气地叫道。
“崔喜,你不是说结婚了吗?不是要绝交吗?还删了辰少的微信。怎么这么快就忍不住,还跟踪辰少到这种地方来。要不要脸?”
崔喜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你什么态度!”楚牧舟气得想冲过去当场打人。
谢景辰伸手拦了一下,冷声问:“大年初一,你一个人跑到港城这种地方来,顾伯母知道吗?”
崔喜有几分不耐烦,“关你什么事?”
“跟我走。”谢景辰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你要胡闹也分分场合,这种地方不是你能来的!先回家。”
崔喜冷冷盯着他:“松开!”
一个多月前,原主被诊断出脑癌,哀求谢景辰跟她领结婚证,想证明自己也有人爱。
谢景辰明明已经答应了,却始终没来,把原主当成猴耍。原主在民政局守了半个月,身上的钱也花光了,万念俱灰,觉得世上无人爱她,才会割腕自杀。
这种狗男人,被他碰一下都觉得恶心。
谢景辰只当她在耍小女生脾气,缓了缓态度,软着声音说:“我给你买了新年礼物,乖乖跟我回家,礼物马上给你。”
崔喜注意到,那个人还在门外没走,她眸光一转,“行,我跟你走。”
也不知道跟踪她的人是什么身份,如果是那个人的手下就麻烦了。
就暂时借谢景辰的手,甩掉这条尾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