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总部"永夜塔"，地上33层，地下33层，总共66层，寓意"六六大顺，神明安息"。
但这座塔没有电梯下行键。
所有进入者只能上行，不能下行。这是规则，也是诅咒——进入永夜塔的人，要么爬到顶层成为规则的制定者，要么半路陨落成为塔的养分。没有第三条路。
陆执押送苏浊进入塔内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他没有使用任何拘束装置，只是让苏浊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后面三步远的位置。这个位置很讲究，进可攻退可守，还能防止她突然掏出个什么东西搞事情。
"陆总指挥，"苏浊站在电梯前，回头看他，"你们这电梯，怎么只有上行键？"
"因为正义没有回头路。"陆执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那要是我后悔了呢？"
"后悔？"陆执按下33层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合上，"正义从不后悔，只纠错。"
电梯开始上升，速度不快，但苏浊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扫描她的全身。系统疯狂报警：
【警告：检测到S级神性扫描】 【宿主所有技能已强制静默】 【罪孽值被临时冻结】 【当前状态：待量刑】
"别紧张，"陆执似乎能感知到她的系统，"这是永夜塔的'入职体检'。每个进来的人都要过一遍。"
"入职？"苏浊挑眉，"我以为我是来受审的。"
"受审是流程，入职是结果。"陆执看着电梯楼层数字跳动，"守夜人从不浪费任何资源，包括污染者。"
"那要是我拒绝呢？"
"你会拒绝吗？"陆执终于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她，"一个背负着17.8万身份债务、每月要还380点罪孽值利息、连房租都要日结的打工人，会拒绝一份有五险一金、带薪年假、加班双倍工资的工作？"
苏浊沉默了。
她盯着陆执的眼睛，那双瞳孔是纯金色的，没有杂质，没有情绪，像两颗圣遗物。
但就在电梯经过18层时，她看见那双金色瞳孔里，闪过了一丝紫色。
0.01%的偏移。
"陆总指挥，"她轻声说，"你的神格，在痒。"
陆执没有回答，但电梯的速度慢了下来。
"18层，"苏浊说，"是我上辈子猝死的地方。守夜人把福报互娱的旧址也征用了？"
"守夜人不征用，只接管。"陆执说，"18层现在是'历史陈列馆'，专门展示'大猝死事件'的遗物。"
"包括我的工位？"
"包括你的骨灰盒。"
电梯门开，18层到了。
陆执做了个请的手势："去看看吗？你的面试，从这里开始。"
苏浊走出电梯，愣住了。
整个18层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展厅，灯光昏暗，气氛肃穆。玻璃展柜里陈列着各种"遗物"——键盘、鼠标、工牌、褪黑素瓶子、劳动合同……
而在展厅正中央，有一个单独的展柜。
里面放着一个马克杯，杯子上印着"福报互娱，996是福"。
杯子旁边，是一张工牌。
工号：996018 姓名：苏浊 部门：研发部 职级：P6（已注销）
展柜的说明牌上写着：
"SY-2022-1024号样本，加班189小时后于工位猝死。其灵魂未经过正常轮回程序，被标记为'失踪人口'。若您有关于此人的线索，请联系守夜人历史档案部。"
苏浊站在展柜前，看了很久。
"你们连这个都查到了，"她说，"怎么就没查到，我没死透？"
"因为有人替你隐瞒。"陆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守夜人档案部有个习惯，所有'失踪'的灵魂，一律按'已死亡'处理。这样省事。"
"省事？"
"对。"陆执说，"官僚主义，无处不在。"
他走到展柜前，伸手在玻璃上划了一下。
玻璃变成透明，工牌飘了出来，落在苏浊手上。
"你的东西，还给你。"
苏浊捏着那张冰冷的工牌，突然笑了："陆总指挥，你这是在……滥用职权？"
"不，"陆执说，"我只是在走'特事特办'流程。"
"流程？"苏浊举起工牌，"你们连我的死亡证明都开了，现在告诉我可以特事特办？"
"死亡证明可以开，也可以注销。"陆执的声音不带感情，"守夜人有这个权限。"
"代价呢？"
"代价是，"他转过身，正视苏浊，"你要证明，你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怎么证明？"
"帮我一个忙。"陆执说，"处理一个从神。"
"从神？"
"对。"陆执按下电梯上行键，"一个因为'羞耻'概念而濒临陨落的从神。守夜人花了三年时间，没能拯救他。他的神格完整度已经跌到0.01%，比当时的赫淮斯托斯还低。"
"为什么是我？"
"因为，"陆执说，"只有你懂'羞耻'。"
永夜塔33层，审讯室。
房间是纯白的，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是白色，没有棱角，没有阴影，连空气都像是被净化过。
苏浊被安排坐在一张白色的椅子上，对面是陆执，中间隔着一张白色的桌子。
桌上放着一杯水，水也是白色的——不是牛奶，是纯水，连矿物质都没有。
"喝吗？"陆执问。
"喝了会不会被净化？"
"会。"陆执说，"所以这杯水是给你看着的，不是给你喝的。"
苏浊翻了个白眼。
她算是明白了，陆执的正义神格，是一种程序正义。每一步都要按规矩来，哪怕规矩很蠢。
"好了，"陆执翻开一本厚厚的记录本，"开始问话。"
"姓名？"
"苏浊。"
"年龄？"
"24，灵魂年龄27。"
"性别？"
"女，但性别认知是'打工人'。"
陆执的笔停顿了一下，但还是记下了。
"职业？"
"神明经纪人。"
"污染等级？"
"SS级，但你们给的。"
"为什么污染赫淮斯托斯的直播？"
"我没有污染，"苏浊纠正，"是优化。"
陆执抬头，眼神锐利："优化？"
"对。"苏浊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这是个谈判姿势，"赫淮斯托斯的原始神格是'贫穷'，这个概念在现代已经没市场了。我把它优化成'稀缺'，再包装成'饥饿营销'，这是数字化转型。"
"数字化转型？"
"陆总指挥，"苏浊的表情变得严肃，"你有多久没下凡了？你知道现在的人间什么样吗？"
"我在人间有眼线。"
"眼线？"苏浊笑了，"你那些眼线，是不是每天给你汇报'天下太平'？是不是告诉你'神明威严不容侵犯'？是不是说'污染者是世界的癌症'？"
陆执没说话，但手里的笔握紧了。
"那我告诉你真相。"苏浊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带着重量，"人间现在，有37%的从神濒临陨落，不是因为他们坏，是因为他们过时。"
"神要吃饭，要还贷款，要供孩子上学。但信徒不养闲神，信仰值要用来买学区房、付医药费、还房贷。"
"赫淮斯托斯为什么能活？因为他找到了新赛道。他不再是'穷神'，他是'黑粉经济教父'。"
"而你，"她指着陆执，"你还在用三年前的KPI考核三年后的世界。"
陆执的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那是他第一次，在审讯记录上出错。
【检测到宿主正在对SSS级目标进行反向PUA】 【成功率：0.1%】 【当前进度：1%】 【备注：他在听。】
"你不懂正义。"陆执说。
"我是不懂。"苏浊承认，"我懂的是生存。"
她掏出手机，播放一段视频。
是赫淮斯托斯的直播录屏。
"看看这个数据，"她把手机推过去，"首播31.2万人，收入124万信仰点，神格完整度从0.3%涨到22.7%。"
"你知道守夜人花三年时间，救助的那些从神，平均涨多少吗？"
"0.1%。"
她盯着陆执的眼睛："你们的方法，失败了。"
"而我的方法，"她敲了敲手机，"成功了。"
审讯室里陷入沉默。
只有手机视频里，传来赫淮斯托斯激动的声音：
"谢谢老板的辱骂！您的怨恨，是我前进的动力！"
陆执看着视频，看着那些弹幕，看着那些"黑粉也是粉"的狂欢。
他突然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他们……为什么这么开心？"
"因为他们找到了参与感。"苏浊说，"在过去，神是高高在上的。信徒只能跪着，只能祈祷，只能等待恩赐。"
"但现在，他们可以骂神，可以打赏，可以决定神的神格方向。"
"他们不再是信徒，是用户。"
"神不再是主人，是主播。"
"而你，"她最后总结，"守夜人，是平台。"
陆执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0.01%的偏移，变成了0.02%。
他想起自己成为总指挥的那一天，世界意识亲自降临，对他说：
"陆执，你的正义是纯粹的，是绝对的。你要守护规则，守护秩序，守护神与人的界限。"
他当时问："那界限破了怎么办？"
世界意识回答："修补它。"
但现在，苏浊告诉他：界限破了，就说明它该破了。
"陆总指挥，"苏浊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你有多久没休息了？"
"守夜人不需要休息。"
"扯淡。"苏浊说，"你眼里的血丝，比我还多。你的正义神格，是不是在消耗你的生命力？"
陆执没回答，但系统给出了答案：
【检测到陆执的正义神格处于过载状态】 【已连续工作720小时】 【神格纯度从100%下降至99.9%】 【再下降0.1%，将进入"正义过载"状态，有自燃风险】
"你看，"苏浊说，"你自己也快成薪柴了。"
"所以呢？"
"所以，"苏浊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得像在自家客厅，"让我帮你。"
"帮我？"
"对。"她露出一个标准的资本家笑容，"我给你当顾问，帮你改造那些濒临陨落的从神。作为交换，你给我权限，给我资源，给我……保护。"
"你是在谈条件？"
"不，"苏浊说，"我是在求职。"
她再次将简历推过去，这次，简历上多了一行字：
【期望职位：守夜人神明改造顾问】 【期望薪资：月薪10万信仰点+提成30%】 【备注：双休，不加班，有带薪年假。】
陆执看着那行字，久久不语。
【检测到宿主正在对SSS级目标进行最后谈判】 【成功率：0.5%】 【当前进度：50%】 【关键：他需要你的理由。】
"给我一个理由。"陆执说，"为什么我要用你，而不是直接净化你。"
"因为净化我，你会后悔。"
"为什么？"
"你知道守夜人内部，为什么会有'第零小队'这个编制吗？"
"为什么？"
"因为，"苏浊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那也是我的社畜病毒留下的。"
陆执瞳孔微缩。
他想起了那份追缉令上的水印，想起了系统里的"加载KPI"进度条，想起了电梯里的OA审批界面。
"你……"
"对。"苏浊说，"我在你们的系统里，埋了一个后门。"
"只要我死亡，或者我被净化，那个后门就会启动。"
"守夜人所有系统，会进入'无限加班'模式。所有人，包括你，每分每秒都会收到工作任务，永无止境。"
"你撒谎。"陆执说，但声音里第一次有了不确定。
"你可以试试。"苏浊摊手，"反正我死了，尸体也烧了，没什么损失。"
"但你们，"她指了指头顶，"守夜人，世界意识，所有神明，都会陷入'卷'的循环。"
"卷到最后，就是集体陨落。"
她站起来，俯身靠近陆执，在他耳边轻声说：
"陆总指挥，你的正义神格，能对抗'内卷'吗？"
陆执的天平，剧烈震动。
右盘上浮现出一行小字：
"检测到未知概念'内卷'，超出正义判定范围。" "建议：与目标合作，获取情报。"
0.02%的偏移，变成了0.05%。
苏浊直起身，笑容灿烂："所以，合作愉快？"
陆执最终没有签字。
他只是说："试用期三个月，KPI是帮三个从神扭亏为盈。"
"扭亏为盈？"
"对。"他递给苏浊一个平板，"这是守夜人内部的神明经营状况表。"
苏浊接过，扫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守夜人神明经营状况表（2025年Q3）】
神明名称 神格概念 完整度 信仰值收入 状态 备注
赫淮斯托斯 贫穷/稀缺 22.7% 1,247,832 良好 刚转型
阿瑞斯 战争 88.5% 3,200 濒危 现代人不打仗
哈迪斯 死亡 95.1% 9,800,000 良好 刚需
厄洛斯 情欲 15.3% 500 濒危 被短视频冲击
摩墨斯 嘲讽/羞耻 0.01% -1000 濒死 负债经营
菲墨斯 谣言 45.6% 1,800,000 优秀 自媒体时代红利
"神还能负债？"苏浊指着摩墨斯的数据。
"能。"陆执说，"他太羞耻了，连信徒的祈祷都不敢收，觉得'不配'。久而久之，信仰值入不敷出，开始倒欠世界意识的'神格维护费'。"
"维护费？"
"对。"陆执解释，"神格就像服务器，需要定期维护。信仰值是电费，没电费，服务器就停机。"
"停机就是陨落？"
"对，"陆执说，"神格停机后，会变成神骸，流入黑市。"
他调出另一份资料，是个地下拍卖会的场景。
【神骸黑市交易记录】 商品：摩墨斯的神格碎片（羞耻概念） 成交价：500万罪孽值 买家：匿名（ID：老板大气） 用途：制造"职场羞耻感"武器，用于PUA员工
苏浊沉默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守夜人对她的"神明直播"模式这么感兴趣。
因为传统神权体系崩了，但新体系还没建立。
而旧体系的残骸，正在被资本二次利用。
"你想让我改造的，"她说，"就是摩墨斯？"
"对。"陆执说，"他是你的第一个KPI。三个月内，让他扭亏为盈，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陆执看着她，"守夜人会强制回收他的神格，避免流入黑市。"
"那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陆执说，"但规则如此。"
"规则？"苏浊冷笑，"又是规则。"
她站起身，在审讯室里踱步。
白色的墙壁映出她的影子，影子在扭曲，像被什么东西侵蚀。
"陆总指挥，"她突然问，"你的正义神格，是从哪来的？"
"天生的。"
"天生的？"
"对。"陆执说，"我出生那天，衡平天平选择了我。"
"所以，你没经历过'成为'的过程，就直接'是'了。"苏浊说，"难怪你不懂。"
"不懂什么？"
"不懂'挣扎'的价值。"
她走到角落，那里的墙壁最白，最无瑕。
她伸手，在墙上画了个圈。
"摩墨斯的羞耻，不是缺陷，是未被开发的流量密码。"
"什么意思？"
"现代人，谁不羞耻？"苏浊说，"羞耻自己穷，羞耻自己胖，羞耻自己单身，羞耻自己发际线高。"
"摩墨斯的信徒不是不收祈祷，是不敢收。因为收了，就要回应。而回应羞耻，需要勇气。"
"但你知道吗，"她回头，笑得像狐狸，"在互联网时代，羞耻就是流量。"
"我能让摩墨斯，成为比赫淮斯托斯更赚钱的神。"
陆执的天平，又开始倾斜。
这次不是0.01度，是整整1度。
"证明给我看。"他说。
"给我权限。"苏浊伸出手，"我要进神骸黑市。"
"你疯了？"
"没疯。"苏浊说，"摩墨斯的神格碎片在那里，我得先把它买回来。"
"买回来？"
"对。"苏浊说，"员工要找回自信，得先把他的'黑历史'买断。"
她顿了顿，说出那句让陆执无法拒绝的话：
"放心，钱我自己出。"
"我用赫淮斯托斯的直播分成，买摩墨斯的自由。"
"这叫，员工股权激励。"
陆执看着她的手，那只手很瘦，但很有力。
他想起部长的话："她是最纯粹的社畜，她的怨念，是最好用的刀。"
终于，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成交。"
【检测到宿主已成功绑定SSS级盟友】 【陆执好感度：10（ neutral）】 【备注：他把你当成了工具，但你把他当成了KPI】
【主线任务更新：神明改造计划（1/3）】 【目标：拯救摩墨斯】 【时间：90天】 【奖励：神骸黑市VIP会员资格、摩墨斯神格10%股权】
苏浊走出审讯室时，天已经黑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对陆执说："明天，把摩墨斯送到我的办公室。"
"你有办公室？"
"现在有了。"她举起手里的门禁卡，那是陆执刚才给她的，33层最角落的一间——神明改造办公室。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办公室装修费用，算谁的？"
"……算守夜人的。"
"好，"苏浊笑了，"那我要求装个空调，要格力的，一级能效。"
陆执："……"
他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发现，自己那0.05%的偏移，又涨了0.01%。
变成了0.06%。
而他的天平上，浮现出一行新的小字：
"今日工作时长：24小时，已超标。" "正义神格开始疲惫。" "建议：听苏浊的，装个空调。"
陆执："……"
他第一次觉得，部长说得对。
正义，确实需要休息。
苏浊的办公室，在永夜塔33层最东边。
面积不大，20平米，但视角极好，能俯瞰整个深城的夜景。
她花了一下午时间，把这里改造成了标准社畜工位——左边是咖啡机，右边是打印机，背后是个白板，上面贴满了便签。
便签内容：
摩墨斯改造方案：羞耻直播间
阿瑞斯转型：和平精英代言人
厄洛斯自救：情感咨询师
与陈怠开会：每周一次，多了他懒得来
【系统提示：办公室装修费用已报销，总计3.2万信仰点】 【守夜人后勤部评价：从没见过如此……接地气的装修】
苏浊没管评价，她正忙着登录神骸黑市。
账号是陆执给的，高级VIP，可以查看所有拍卖记录。
她输入关键词："摩墨斯"。
跳出来三条记录：
1. 摩墨斯神格碎片（羞耻种子）：成交价500万罪孽值，买家"老板大气"，用途"职场PUA武器"。
2. 摩墨神格碎片（嘲讽之舌）：成交价300万罪孽值，买家"黑粉头子"，用途"网络喷子强化"。
3. 摩墨斯神格碎片（自我怀疑）：成交价800万罪孽值，买家"匿名"，用途未知。
"靠，"苏浊骂了一句，"他的神格被拆成三块卖了？"
【是的，摩墨斯的神格完整度仅剩0.01%，这三块碎片占99.99%】 【建议：全部买回，否则无法重组】
"总价1600万罪孽值？"苏浊算了一下，"我全身家当才3000多。"
【您可用赫淮斯托斯的未来收入作抵押】 【赫淮斯托斯已同意，他欠您一条神命】
"行，"苏浊拍板，"联系卖家，我要验货。"
她刚发出消息，卖家"老板大气"秒回：
【老板大气：哟，守夜人也来逛黑市？】 【老板大气：摩墨斯的碎片，概不退货。】 【老板大气：非要买的话，加个价，600万。】
【苏浊：你这是坐地起价。】
【老板大气：对，谁让你们守夜人有钱呢。】
苏浊眯起眼。
她意识到，神骸黑市背后，不是简单的地下交易，是针对守夜人的敲诈。
"系统，"她问，"能查到'老板大气'的真实身份吗？"
【查询中……】 【结果：该ID为虚拟身份，真实IP在守夜人总部内部】
苏浊愣住了。
内鬼？
就在她震惊时，办公室门被推开。
陆执走进来，脸色阴沉："别查了，我知道是谁。"
"谁？"
"守夜人后勤部部长，"陆执说，"我的直属上级。"
"他为什么要卖神骸？"
"因为，"陆执的声音里第一次带着疲惫，"守夜人的经费，不够了。"
陆执坐在苏浊的办公室里，破天荒地喝了她的咖啡。
"后勤部连续三个季度亏空，"他说，"神明越来越多了，信徒却越来越精。传统收税模式收不上来，世界意识又不拨款，我们只能……"
"只能卖神骸补贴家用？"苏浊接话。
"对。"陆执说，"那些陨落的神，神格碎片与其被黑市贩子捡走，不如我们内部消化。"
"但你们消化不了，"苏浊一针见血，"因为你们守夜人，也是神权体系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
"意思是，"苏浊在电脑上打开一份文件，"守夜人的正义，是'维持现状'。但现状就是神明在陨落，信徒在流失，秩序在崩溃。"
"你们想救世，但你们的工具，就是问题本身。"
陆执沉默了。
他知道苏浊说得对。
守夜人成立三年，镇压了127起神明失控，但神明失控的原因，恰恰是守夜人的高压政策。
这是个死循环。
"所以，"他看着苏浊，"你的方案是？"
"打破现状。"苏浊说，"让神明自己赚钱，自己养自己，自己管自己。"
"守夜人只需要做一件事——收税。"
"收税？"
"对。"苏浊说，"平台抽成。神明直播收入的20%，归守夜人。信徒打赏的税，归世界意识。剩下的，归神明自己。"
"这叫，信仰经济市场化。"
陆执的天平，开始疯狂倾斜。
0.06% → 0.1% → 0.5%
偏移速度前所未有。
因为苏浊的话，触碰到了正义神格的底层逻辑—— "正义，是否允许改革？"
"陆总指挥，"苏浊最后说，"你的正义，是维持一个腐朽的系统，还是建立一个更好的系统？"
"如果是后者，"她伸出手，"那就合作。"
"如果是前者，"她笑了笑，"那我就只能……让你加班到死了。"
"毕竟，"她打了个响指，审讯室的白色墙壁瞬间变成透明的OA界面，
"我留下了后门，还记得吗？"
陆执看着满屏的《加班申请表》，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他不是在和污染者谈判。
他是在和世界意识的HR谈离职。
"好。"他握住苏浊的手，"合作。"
【检测到SSS级目标已签订契约】 【契约类型：不平等条约（对守夜人）】 【苏浊，你赢了。】
【主线任务更新：神明改造计划（1/3）】 【目标：摩墨斯】 【时间：90天】 【当前进度：0.01%】 【备注：卖家'老板大气'已同意线下交易，地点：守夜人总部地下停车场，时间：今晚12点】
【警告：该地点为守夜人内部区域，交易风险极高】 【建议：带陆执一起去，他现在是你的'担保人'】
苏浊看着系统提示，笑了。
"陆总指挥，"她说，"今晚有空吗？"
"有。"
"那陪我去个地方。"
"哪？"
"地下停车场。"苏浊说，"我们去，进货。"
深夜12点，守夜人地下停车场。
这里停满了黑色装甲车，但最深处有一片区域，没有监控，没有灯光，只有几辆改装过的面包车。
苏浊和陆执站在一根柱子后面，等着"老板大气"。
"你确定他会来？"陆执问。
"确定。"苏浊说，"他急着出货。"
"为什么？"
"因为摩墨斯的神格碎片，正在贬值。"苏浊调出监控数据，"最近一周，'羞耻'概念的搜索量下降了80%，因为大家都忙着搞钱，没空羞耻。"
"所以，"
"所以，"苏浊说，"他再不卖，就砸手里了。"
话音刚落，一辆面包车开过来，车灯晃了晃，三下长，两下短。
暗号对上了。
车门拉开，一个胖子跳下来，穿着守夜人的后勤部制服，但扣子解开了三颗，露出金链子。
"陆总指挥？"胖子愣了，"您怎么亲自来了？"
"我来验货。"陆执说。
"验货？"胖子看向苏浊，"这位是？"
"新任神明改造顾问，"陆执介绍，"苏浊。"
胖子脸色变了："那个SS级污染者？"
"是我。"苏浊笑着伸出手，"老板大气？"
胖子没握，只是冷笑："陆总指挥，您这是监守自盗啊。"
"不，"陆执说，"我是来谈改革的。"
"改革？"胖子啐了一口，"守夜人都快发不出工资了，还改革？"
"所以，"苏浊接话，"才要卖神骸？"
"对。"胖子也不掩饰，"摩墨斯的神格碎片，600万罪孽值，不二价。"
"300万。"苏浊砍价。
"你疯了？"
"300万，"苏重复，"再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她指着胖子，"也来当神明主播。"
"什么？！"
"你的神格是……"苏浊调出系统，"嗯，'贪婪'，完美契合直播打赏。"
"我不是神明！"
"但你可以是。"苏浊说，"守夜人后勤部部长的身份，多有噱头？'官方内鬼在线卖官'，这标题一出去，流量爆炸。"
胖子愣住，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见不得光的身份，居然可以变现。
"想一想，"苏浊开始画饼，"你不再需要偷偷摸摸卖神骸，可以光明正大'带货'。带的是神骸，但口号是'盘活存量资产'。"
"守夜人追究怎么办？"
"守夜人？"苏浊笑了，她搂住陆执的肩膀，"总指挥给我背书。"
陆执："……"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被卖了。
胖子犹豫了很久，终于伸出胖手："成交。"
【检测到神骸交易完成】 【摩墨斯神格碎片×3，已入账】 【您获得新成员：后勤部部长·王贪】 【神明改造计划，进度：1%】
苏浊握着那三块冰冷的碎片，感觉它们在发烫。
那是摩墨斯的羞耻、嘲讽、自我怀疑。
但没关系，她会把它们重新拼起来。
拼成一个社畜之神。
拼成一个靠羞耻赚钱，用嘲讽反击，在自我怀疑中前进的新时代神明。
拼成一个，连世界意识都得给他发工资的打工人。
她回头看向陆执，发现他的天平上，又多了一行字：
"今日KPI：帮助苏浊完成交易。" "完成度：100%" "备注：虽然过程很离谱，但结果达标。" "建议：继续合作，直到偏移度达到1%。"
陆执看着那行字，第一次露出苦笑：
"你赢了。"
"不，"苏浊说，"是我们赢了。"
她举起三块神格碎片，对着停车场昏暗的灯光，轻轻地说：
"欢迎回来，摩墨斯。"
"从今天起，你不再羞耻。"
"因为，羞耻本身就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