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结束,下了好一段时间细雨的京城终于迎来耀阳。
陈靖玄还未行至新官署,就听见院中同僚正唾沫横飞地向众人描绘着前夜的情景。
“你们是没瞧见!陈小旗那刀法,简直神了!一刀就劈断了那邪教徒的短刀,第二刀直接枭首,干净利落,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周围的锦衣卫力士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惊呼。
陈靖玄升任小旗已是在锦衣卫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你可看清楚了?陈小旗真有那般厉害?”有人忍不住问道。
“那还有假!”力士梗着脖子,“我亲眼所见,那邪教徒可是二品武夫,在陈小旗面前连三招都走不过!你们想想,陈大人如今不过二十出头,就已是二品武夫!”
二十岁的二品武夫虽说不是罕见,但也是百里挑一的存在。
虽然陈靖玄其实只有中一品实力,但是刀斩二品武夫更是千里挑一的存在。
陈靖玄听着越传越神,只得轻笑一声。
“这么高兴。”
人未至,娇媚声音传来。
陈靖玄扭头望去,见沈雪薇站在身后,对上自己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沈大人。”陈靖玄恭声行礼。
“多加努力,让我看看你身上还有多少惊喜。”沈雪薇勉励,眼中尽是满意。
捡到宝了,刚入职第一天就升值小旗,不枉昨日为他在林清儿面前撑得一番场面。
她本是锦衣卫千户之女,自幼习武,眼光极高,往日里对朝中诸多青年才俊都不屑一顾,一些登徒浪子更是说阉就阉。
唯独这镇国公府不要的女婿陈靖玄还真有些意思,不知道还藏了多少东西。
“定不负沈大人知遇之恩。”陈靖玄斩钉截铁,随后便去南司办理手续。
小旗官不同于力士的区别可以选择下派的任务,而总旗则是捞一些功劳更大的案子,百户甚至可以进入案牍库挑选案子。
“稳扎稳打,先升总旗。”
这京城之中水深异常,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陈靖玄不求一步登天,但愿一步一个脚印,在晋升之路上让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踏进属于自己的那间官署,陈靖玄目光扫过屋内。
只见三名力士早已垂手肃立,个个腰杆挺得笔直,神情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都是熟面孔,正是前两日随他一同出过任务的那几人。
身形魁梧、稳如磐石的赵如敦外号唤作铁塔。
眼神锐利、精于侦查的潘宇唤作夜枭。
心思缜密、颇爱记录的朱武换作算盘。
几人所擅长领域各不相同,都将是陈靖玄的得力干将!
“参见小旗大人!”见他进来,三人齐声抱拳,声音洪亮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
陈靖玄微微颔首,走到主位坐下,将腰牌和文书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声音让下面站着的几人肩膀都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黑鼠案的狠辣,缝皮匠案的神勇,他们都亲眼目睹。
这位新上司年纪虽轻,但手段之果决,刀法之凌厉,早已深深烙印在他们心中。
那可是用鲜血和人头铸就的威势,做不得假。
陈靖玄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十分满意。
在这锦衣卫里,乃至在这整个世道,自身实力的强大,果然就是最好的立身之本,无需多言,便足以让人敬畏。
“诸位跟着我定有大好前程,有我一口肉吃定有诸位一口汤喝!”
“誓死效忠陈小旗!”三人齐声高呼。
……
是夜,陈靖玄亲自带着麾下力士上街巡夜。
京城夜市喧嚣,灯火如龙,但他们这一队青衫皂靴的锦衣卫所过之处,人群皆下意识地避让几分。
行至一处相对僻静的街口,一道熟悉而略显佝偻的身影从暗处匆匆迎了上来,竟是镇国公府的王成王管家。
他此刻全无往日里的倨傲,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惶恐,手上还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状纸。
见到陈靖玄,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
“陈…陈爷!陈爷救命啊!”
陈靖玄脚步一顿,眼神淡漠地看着他:“你这是何意?”
王成抬起头,老泪纵横:
“陈爷容禀!老奴那独子王福,平日里在城南经营一家小书铺,为人本分。前日傍晚,隔壁绸缎庄的掌柜周扒皮与人斗殴致死,那周扒皮素来与我家小乙有隙,因其想强占我儿铺面扩建自家后院被拒,便怀恨在心!”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
“谁知周家竟买通了街面上的几个泼皮无赖作伪证,硬说是小乙与周扒皮因账目争执,失手将其推倒致死!”
“差役不由分说便将小乙抓走,屈打成招,如今已判了秋后问斩!那周家仗着与某个吏员有亲,一手遮天,老奴求告无门,实在走投无路了!”
陈靖玄闻言,依然淡漠:“你怕是求错了人。我如今是锦衣卫,不是刑部官吏,更非镇国公府的人。你儿子的事,与我何干?”
他声音哽咽:“国公爷只说……自有王法,夫人更是斥责老奴不懂规矩,给府里添乱!老奴……老奴实在是被逼得没了活路,才斗胆来求您!锦衣卫监察百官,只有您……只有您能插手此案,救我儿一命了!”
他重重磕下头去,额头瞬间流血:“陈爷!老奴敢以性命担保,阿福绝对是冤枉的!只求陈爷能看在……看在三年来老奴虽奉命行事,却从未刻意折辱您的份上,动用锦衣卫之权,复核此案,还我们一个清白!老奴……老奴愿此生为您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
“哦,怎么报答。”听到这话,陈靖玄饶有兴趣。
王成压低了声音,孤注一掷:“镇国公府内外,但有所闻,无论巨细,老奴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靖玄目光微凝,他仔细审视着王成绝望而恳切的神情,不似作伪。
以前做赘婿,陈靖玄丝毫不管府里任何事物,满眼都是林清儿。
现在才知道在那些贵人眼中,普通人的命跟猪狗又有何区别。
发生这等草菅人命之举,说明镇国公府里早已烂了个透彻!
他沉默片刻,在王成几乎绝望的目光中,缓缓弯腰,拾起了那份状纸。
此番瞌睡来了送枕头,有了王成做眼线,日后调查镇国公府那自然是方便许多。
“起来吧。”陈靖玄的声音依旧平稳,“若你所言属实,此事,我管了。”
他转眼看向身旁几人:“算盘,立刻调阅关于此案的所有卷宗。夜枭,你去查清死者周扒皮近期的所有往来,尤其是赌债纠纷和与之接触的可疑人员。铁塔,找到那几个作证的无赖,请他们回来问话。”
“是!”三人领命,立刻行动起来。
陈靖玄这才看向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林管家,语气威严:“记住,我要的是真相。若让我发现你有半句虚言,后果你清楚。”
王成连连磕头,涕泪交加:“不敢!绝不敢欺瞒陈爷!多谢陈爷!多谢陈爷再造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