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了夜色。听雨轩内,萧雨寒盘膝闭目,意识沉静如水。祖祠雕像以香火愿力与“守寂玉”残能为他开启的三日“高维灵视”,如同在原本的世界画卷上,又叠加了一层朦胧而奇异的纱幕。
当他心念微动,尝试着以提升后的灵视观察自身时,景象截然不同。
丹田处,那枚青铜碎片散发着稳定的青灰色光芒,这光芒在他此刻的视野中,延伸出无数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丝线,与他全身的血肉、骨骼、经络乃至灵魂紧密相连,如同他身体的“另一个心脏”或“核心”。碎片周围,环绕着一层稀薄但坚韧的金色光晕——那是萧家祖祠香火愿力形成的暂时屏障,将一道盘踞在他灵魂深处的、不断试图蠕动的暗红色扭曲印记(圣痕标记)死死压制,令其蛰伏。
他自身的“气运”,在灵视下呈现为一种不断变幻的、淡金与乳白交织的光晕,笼罩周身三尺,光芒不算炽盛,却异常凝实、纯净,且在缓慢地自我增长、壮大。这光晕之中,隐隐有《万象天引》运转时引动的各色微小能量光点融入,使其根基不断夯实。
而在他的气运光晕之外,延伸出数道极淡的“因果线”。
最清晰的一道,呈现炽烈的金红色,粗如发丝,另一端遥遥指向林家方向,微微颤动,传递来灼热、威严又带着复杂情绪(警惕、好奇、战意)的波动——毫无疑问,这是连接林昊的因果线,代表着他们之间已然无法切割的宿命纠缠。
另有一道银白色的因果线,极其微弱,另一端没入虚空,不知指向何处,却散发着中正平和、洞察天机的气息——这应是连接天机阁莫巡察使的线。
还有几道更淡、颜色各异的细线,连接着萧府内的一些人:代表父亲萧震天的是一道沉稳厚重的深青色光线;代表柳如烟的则是一道淡粉色、却隐含一丝焦虑不安波动的细线;甚至还有一道极其晦暗、若隐若现的灰线,不知连接着府内何人,散发着令人不舒服的隐匿与窥探感。
“果然……每个人身上都牵扯着因果,连接着不同的人和事。”萧雨寒心中明悟。这种视角,让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更加立体,也更能察觉那些隐藏在寻常之下的暗流。
他将目光投向窗外,灵视范围有限,约莫能覆盖小半个萧府及附近街道。在他此刻的“眼”中,整个萧府上空,弥漫着一层略显黯淡、但正在缓慢恢复的青色族运之气,这是家族整体气运的显化,前夜的创伤正在愈合。府中不同院落、不同人身上的气运光晕强弱不一,颜色各异,代表了他们的状态、实力甚至心性。
街道上,行人的气运光晕更是五花八门,大多微弱驳杂,偶尔有几个武者身上光晕稍强,颜色也相对凝实。他甚至还看到一只路过的野猫,身上都缠绕着极其淡薄的白色生灵气运。
“观测气运与因果……这便是更高层次的视角吗?”萧雨寒心中震撼,同时也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与疏离感。站在这视角上,芸芸众生仿佛都成了带着不同标签的光点与丝线,喜怒哀乐、恩怨情仇,似乎都变得抽象起来。
他收敛心神,知道这种状态消耗极大,不能长久维持,必须用在关键处。当务之急,是借助这三日灵视,看清苍云城暗处的“线与网”,尤其是那些可能与圣痕、林家阴谋或其他威胁相关的部分。
他首先将注意力集中在府内那道晦暗的灰线上。灵视顺着灰线追溯,发现其源头竟是一名在厨房帮工、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杂役老者!这老者身上的气运光晕极其黯淡,几乎与常人无异,但其因果线中,除了连接家人的寻常白线,竟还有一道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细线,蜿蜒伸出府外,消失在远处!
“内鬼?”萧雨寒眼神一冷。但他没有打草惊蛇,只是记下了此人的样貌和气息。这黑色因果线的性质,与他所见过的圣痕污染气息不同,更加阴冷晦涩,更像是……某种擅长隐匿、刺探的杀手或间谍组织。
“看来,萧府之内,也并非铁板一块。”萧雨寒暗忖。圣痕组织的渗透,可能比他想象的更深。
就在这时,连接柳如烟的那道淡粉色因果线,忽然剧烈地波动起来,传递来一阵强烈的惊慌、恐惧与求救的情绪!粉色光晕也骤然黯淡、摇晃,仿佛随时会熄灭!
“柳如烟出事了!”萧雨寒霍然起身。虽然与柳如烟交情不深,但她毕竟是重要的信息源,且对自己释放过善意(尽管带着功利)。更重要的是,她的突然遇险,很可能与城中的暗流有关。
他立刻集中灵视,试图顺着因果线确定柳如烟的位置。因果线指引的方向,是城西!而且位置在快速移动,似乎是被挟持着离开城区!
不能再耽搁!
萧雨寒换上便于行动的衣物,将小金留在房中(它伤愈不久,且这次的敌人可能不简单),只带了几样孙先生给的疗伤丹药和防身之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萧府。
他没有通知父亲。一来时间紧迫,二来他想亲自探查,借助灵视能力,或许能发现更多线索。
出了萧府,萧雨寒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万象天引》淬炼出的强横肉身在此刻展露无遗。他如同猎豹般在街巷中穿行,避开人流,专走僻静处。灵视开启,追踪着那道剧烈波动的粉色因果线,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随着他接近城西,环境逐渐变得荒僻,房屋低矮破旧,行人稀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混杂着垃圾与某种劣质药材的怪异气味。
粉色因果线最终指向了城西边缘一片废弃的货栈区域。这里曾经是码头仓库,如今早已破败,到处是残垣断壁和疯长的杂草。
萧雨寒伏在一堵矮墙后,灵视全力展开。在他的视野中,前方最大的那座废弃仓库内,聚集着数团气息!
仓库中央,一团粉色的气运光晕被压制到极限,摇摇欲坠,正是柳如烟!她似乎被禁锢了行动,气息微弱。围绕着她,是四团颜色浑浊、带着明显恶意与血腥气的暗红色气运光晕,强度大约在淬体四重到五重之间。仓库角落里,还有一团更加凝实、颜色深红近黑的气运光晕,静静潜伏,气息强度赫然达到了淬体六重巅峰!而且,这团深红光晕延伸出的因果线中,赫然有一道,与萧府内那名杂役老者的黑色因果线性质相似,同源同种!
果然是同一伙人!绑架柳如烟,是为了什么?威胁柳家?还是……与她知道的某些秘密有关?
萧雨寒大脑飞速运转。敌方五人,一名淬体六重巅峰,四名四到五重。自己这边,虽有灵视之便,但正面硬撼,胜算不大,尤其是那名六重巅峰的领头者,气息凶悍,绝非王腾那种纨绔可比。
必须智取,制造混乱,一击救出柳如烟,然后远遁。
他悄然移动,借助废墟的掩护,绕到仓库侧面一处破损的墙壁缺口。从这里,能勉强看到内部情况。
柳如烟被绳索捆缚,丢在角落的干草堆上,衣衫有些凌乱,但似乎并未受到严重伤害,只是俏脸苍白,眼中满是惊惧。四名身着黑衣、面蒙黑巾的壮汉分散在周围看守,眼神警惕。那名淬体六重巅峰的领头者,是个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独眼汉子,正抱臂靠在一根柱子上,闭目养神,腰间挎着一把沉重的鬼头刀。
“老大,这娘们儿真能引出那东西吗?柳家那边会不会……”一名黑衣人低声问道。
刀疤独眼汉冷哼一声,独眼中凶光一闪:“放心。柳家那老狐狸,把女儿看得比命重。而且,我们手里有他想要的消息。至于那东西……这女人身上有‘钥匙’的气息,虽然很淡,但足够了。等那边‘客人’一到,自然见分晓。”
钥匙?什么东西?萧雨寒心中疑窦丛生。柳如烟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就在这时,刀疤独眼汉忽然猛地睁开独眼,警惕地看向萧雨寒藏身的缺口方向,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被发现了?!萧雨寒心中一凛。这独眼汉的感知竟如此敏锐?
不对!萧雨寒灵视瞬间捕捉到,仓库另一侧的阴影里,空气的能量流动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正常的扭曲!有人从那个方向靠近,触动了独眼汉布置的某种警戒手段!
几乎在独眼汉喝问的同时,一道炽热、凌厉、带着煌煌龙吟回响的剑光,如同撕裂黑暗的流星,骤然从那个方向的破窗处暴射而入,直取距离柳如烟最近的一名黑衣人咽喉!
“林家的小崽子!找死!”刀疤独眼汉怒吼一声,鬼头刀瞬间出鞘,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一刀劈向那道剑光!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在仓库内炸开!气浪翻滚!那道剑光被劈得倒飞而回,在半空中灵活一转,稳稳落地,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正是林昊!
他手持一柄赤红如火的长剑,剑身隐有龙纹,双眸中金红之色闪烁,周身气息炽热升腾,淬体六重巅峰的修为毫无保留,更有龙魂威压隐隐散发,令那四名淬体四五重的黑衣人气息一滞!
“林昊?!”萧雨寒心中愕然。他怎么会在这里?也是追踪而来?是为了救柳如烟,还是……也是为了那所谓的“钥匙”?
“放开她!”林昊剑指刀疤独眼汉,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刀疤独眼汉独眼眯起,打量着林昊,狞笑道:“早就听说林家出了个了不得的小子,身负龙魂。没想到,你也对这‘钥匙’感兴趣?还是说……英雄救美?”
“少废话!”林昊似乎不愿多言,身形一动,赤红长剑带起一片火浪,主动攻向刀疤独眼汉!剑法精妙,炽热凌厉,隐隐有龙形气劲伴随,威势惊人!
“拦住他!”刀疤独眼汉一边挥刀迎上,一边对那四名黑衣手下喝道。
四名黑衣人立刻分出两人,扑向林昊侧翼,另外两人则警惕地守在柳如烟身边。
仓库内瞬间陷入混战!林昊独战刀疤独眼汉与两名淬体五重的黑衣人,竟丝毫不落下风,剑光纵横,龙吟阵阵,炽热的剑气与刚猛的刀气、拳风不断碰撞,爆鸣声不绝于耳。
“好机会!”萧雨寒眼中精光一闪。林昊吸引了主要火力,正是救人的绝佳时机!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万象天引》全力运转,气血轰鸣!身体如同蓄满力量的弓弦,骤然从藏身处弹射而出,直扑看守柳如烟的那两名黑衣人!同时,灵视全开,瞬间锁定了两人身上气运光晕最薄弱、能量流动最滞涩的节点——那是他们功法运转的间隙,也是防守的盲区!
他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那两名黑衣人注意力又被林昊那边的激战吸引,直到萧雨寒逼近三丈内才惊觉!
“什么人?!”两人怒吼,急忙挥动兵器迎击。
萧雨寒根本不与他们硬拼。他脚踏“掠影”步法,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闪,以毫厘之差避开劈来的刀剑,右手并指如刀,指尖淡金光芒凝聚,精准无比地点在一名黑衣人持刀手腕的“神门穴”上!
“啊!”那人手腕剧痛酸麻,钢刀脱手!萧雨寒顺势一记手肘,狠狠撞在其心窝,雄浑的力量爆发,将其撞得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另一名黑衣人大骇,一刀横扫萧雨寒腰腹。萧雨寒不退反进,身体如游鱼般贴刀滑入对方怀中,左掌蕴着《万象天引》独特的震荡之力,拍在其胸口檀中穴!
“噗!”那黑衣人如遭重锤,胸骨碎裂声响起,鲜血狂喷,瘫软倒地。
电光石火间,两名淬体四重的守卫已被解决!
“柳小姐,得罪了!”萧雨寒一把扯断柳如烟身上的绳索,将她拉起。
柳如烟此刻也看清了来人,美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萧……萧三少?!”
“走!”萧雨寒不敢停留,拉着柳如烟就往最近的破口冲去。
“想走?!”正在与林昊激战的刀疤独眼汉见状,目眦欲裂,竟不顾林昊刺向肋下的一剑,强行扭身,鬼头刀脱手飞出,化作一道凄厉的乌光,旋转着斩向萧雨寒的后背!同时,他独眼中血光一闪,一股阴冷邪异的精神冲击波,如同尖针般刺向萧雨寒和柳如烟的脑海!
这赫然是某种歹毒的精神攻击秘术!
萧雨寒灵魂有青铜碎片和祖祠愿力守护,只是微微一震。但柳如烟却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神涣散,几乎软倒。
而那道飞旋的鬼头刀,蕴含了刀疤独眼汉含怒一击的恐怖力量,刀未至,凛冽的刀风已割得萧雨寒后背生疼!
危急关头,萧雨寒将柳如烟往侧面一推,自己则猛地拧身,右拳紧握,淡金色气血疯狂涌向拳头,《万象天引》淬体篇记载的一门搏命技“崩山劲”悍然发动,迎着那飞旋的鬼头刀,一拳轰出!
“给我破!”
拳锋与刀轮碰撞!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中,火星四溅!鬼头刀被蕴含崩山震荡之力的一拳轰得偏离了方向,斜斜飞了出去,深深嵌入墙壁!但萧雨寒的拳锋也被锋利的刀气割裂,鲜血淋漓,整条右臂酸麻不已,气血翻腾。
“嗯?!”刀疤独眼汉见自己全力一击的精神秘术和飞刀竟然被一个“淬体三重”(他感知如此)的小子挡下,独眼中充满了惊怒。
而林昊也抓住了他分神的破绽,赤红长剑化作一道火线,瞬间刺穿了他的肩胛骨,带起一蓬血花!
“啊!”刀疤独眼汉惨叫着暴退,独眼中闪过怨毒与疯狂,猛地捏碎了一块藏在怀中的黑色玉符!
玉符碎裂,一股晦涩阴冷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撤!”他嘶声对剩下的两名黑衣人吼道,同时身形急退,冲向仓库另一个出口。
林昊本想追击,但瞥见萧雨寒受伤流血的手臂和摇摇欲坠的柳如烟,脚步一顿。
萧雨寒也感觉到了那股扩散的晦涩波动,灵视中,似乎有某种微弱的“标记”被释放出来,附着在仓库内残留的气息上。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他强忍右臂疼痛,扶起几乎昏厥的柳如烟,对林昊喊道。
林昊也知情况诡异,点了点头,两人不再管逃遁的敌人,带着柳如烟,迅速离开了这片废弃货栈区域。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数道气息阴冷、穿着与刀疤独眼汉等人相似服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仓库内。为首一人,气息赫然达到了灵脉境!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碎裂的黑色玉符和残留的气息,又看了看墙壁上嵌入的鬼头刀和打斗痕迹,面具下的眼神冰冷而玩味。
“龙魂……归墟气息……还有‘钥匙’……都凑齐了。看来,计划可以加速了。”他低声自语,身影缓缓融入阴影。
而萧雨寒和林昊,带着昏迷的柳如烟,已回到了相对安全的城区。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疑惑。
这次的遭遇,显然不是简单的绑架。那“钥匙”究竟是什么?柳如烟身上藏着什么秘密?那伙人背后的组织,与林昊、与自己,又有何关联?
苍云城的迷局,在萧雨寒的“三日灵视”下,似乎正缓缓揭开一角,露出的,却是更加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真相。而他和林昊,这对本应是宿敌的少年,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被迫站在了同一阵线,哪怕只是暂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