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属于我的剑
宗主话音落下,整个演武场的气氛被点燃。
那是什么地方?
是无极宗的圣地,埋葬着历代剑道先辈的佩剑与毕生感悟。每一柄剑都曾饮血,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无上剑意。能进入其中参悟一月,是所有弟子梦寐以求的机缘。
排名前十的弟子,脸上无一不露出狂热之色。
玄天钰忘了刚刚落败的耻辱,拳头攥得死紧,眼中战意重燃。
顾夜那双因落败而黯淡的眸子,也重新汇聚起光芒,他看了一眼自己落在地上的“惊蛰”,又看向高台,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他会在剑冢之中,找回属于自己的道。
叶心柔站在台下,望着顾夜重新振作的身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也进入了前十,终于有机会能和顾师兄一同进入圣地了。
唯有花玥,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枯木,那新生的嫩芽在灵力消散后又隐没了回去,恢复了焦黑的模样。
想了想剑都避开自己的场景,剑冢......都是剑,自己去那里真的合适吗?
三日后,剑冢之前。
一座孤峭的山峰被人生生削去山顶,形成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中央,是一座朴实无华的石门,门上刻着两个古朴大气的篆字:剑冢。
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从门缝中泄露出来,让修为稍低的弟子都感觉皮肤阵阵刺痛。
带队的是一位执法堂的长老,他面容严肃,环视了花玥、顾夜、玄天钰等十人一眼,沉声道:“剑冢之内,机缘与危险并存。其内剑气纵横,更有先辈残留的剑意执念,心志不坚者,有神魂受损之危,尔等切记,量力而行。”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众人火热的脸庞,又补充了一句,让这股火热更是添了一把油。
“剑冢中的灵剑皆有灵性,若有剑愿择主,经宗门允准,便可带出。此乃天大的机缘,就看你们各自的造化了。”
话音一落,除了花玥,几乎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玄天钰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目光灼灼地盯着石门。
石门缓缓开启,一股苍凉、肃杀、混杂着万千剑鸣的古老气息扑面而来。
众人鱼贯而入。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广阔到望不见边际的巨大空间。灰色的土地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长剑。
有的锈迹斑斑,有的寒光依旧;有的朴实无华,有的华丽繁复。它们或插在石中,或倒在地上,静静地躺在这里,仿佛在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荣光。
一踏入这片土地,花玥便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中充满了细密的、无处不在的锋芒,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下意识地放慢脚步,不想和玄天钰、叶心柔那群人走得太近。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嗡——嗡嗡——”
随着花玥的深入,她所过之处,周围那些沉寂了千百年的古剑,竟像是从沉睡中被唤醒,一柄接一柄地发出了低沉的剑鸣。
剑鸣声连成一片,从近到远,如水波般扩散开来,整个剑冢都仿佛活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几人纷纷停下脚步,骇然回头。
“怎么回事?这些剑......”
“它们在......在共鸣?”
所有人的视线,最终都汇聚到了被万剑齐鸣所包围的花玥身上。
那些古剑,剑身震颤,剑鸣声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亲近与渴望,可又透着一丝畏惧与迟疑,没有任何一柄剑敢于真正靠近她,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真空地带。
“哼,”玄天钰看着这一幕,眼中先是震惊,随即化为不屑,“引动万剑齐鸣又如何?没有一柄剑敢认你为主,说明你天生就不是练剑的料子,空有宝山而不能入,可悲!”
花玥撩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总比某些手下败将,只能站在这里过过嘴瘾要强。”
“你!”玄天钰被噎得脸色涨红,一句话戳到了他的痛处,偏偏又无法反驳,只能愤愤地甩袖,扭头朝剑冢深处走去。
叶心柔担忧地看了一眼顾夜,发现他只是皱眉望着花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带队长老深深地看了花玥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提醒众人:“各自寻找机缘,切勿强求。”
花玥看着周围那些对着自己“嗡嗡”作响却又不敢靠近的剑,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看来自己和这些纯粹的名剑,确实是气场不合。
她叹了口气,也不再指望能获得什么神兵利器,索性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闭上眼睛,尝试着去感悟空气中那些精纯的、属于前辈高人的剑意。
然而,就在她神识放开的瞬间,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从剑冢的最深处,遥遥传来。
那不是锋锐,不是杀伐,而是一种混杂着无尽孤寂与炽热的奇特波动,像是一块磁石,牢牢吸引住了她的心神。
花玥心中一动,站起身,循着那股感觉,朝着剑冢深处走去。
穿过一片又一片剑林,眼前的景象愈发荒凉。
最终,她在一个巨大的环形空地前停下了脚步。
空地的中央,插着一柄剑。
那是一柄通体呈现出一种暗红色的长剑,剑身修长,样式古朴,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它就那么静静地插在那里,周围百丈之内,没有任何一柄其他的剑,仿佛它就是此地唯一的君王。
一股磅礴浩瀚,甚至带着毁灭气息的杀气与剑意,以它为中心弥漫开来,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壁障。
顾夜、玄天钰、叶心柔等人,赫然都在此处。
他们正尝试着靠近那柄暗红色的长剑,但每往前一步,都像是顶着惊涛骇浪,脸色发白,步履维艰。
玄天钰身上雷光闪烁,却在距离剑身十丈远的地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逼退,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顾夜比他走得更远一些,但也止步于五丈开外,他浑身剑意勃发,试图与那股杀气抗衡,但他的剑意在那股君临天下的气息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
“别白费力气了。”带队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那把剑,不是你们能触碰的。”
“长老,此剑究竟是何来历?”一名弟子忍不住问道。
“此剑名为‘凤瞳’,”长老的语气充满了感慨,“它并非某位陨落前辈的佩剑,而是一把无主之剑。它的铸造者,是修真界一个活着的传说,剑道至尊——君渊阁下。”
君渊!
这两个字一出,顾夜的身体猛地一震,看向那柄剑的眼神,瞬间化为了极致的狂热与崇拜。
“传闻此剑的材料,与君渊前辈的本命神兵‘弑念’同根同源。前辈将其留在此处,便是为了等待一个能拿起它的有缘人。只可惜,无数天骄尝试,无一人能靠近它三丈之内。”
原来如此。
所有人都露出了然之色,也熄了心中那不切实际的幻想。连顾夜这样的剑道天才都寸步难行,他们更是不可能。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望而却步的时候,花玥却感到了不同。
那股让其他人如坠冰窟的杀气,在笼罩到她身上时,却化作了一股......温暖的气息。
那柄剑,在呼唤她。
在一道道惊疑不定的视线中,花玥缓缓迈开脚步,朝着那柄暗红色的长剑走去。
十丈,九丈,八丈......
她走得轻松惬意,仿佛闲庭信步,那足以逼退元婴修士的恐怖威压,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这......这怎么可能!”玄天钰失声叫道。
顾夜也死死地盯着花玥的背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在众目睽睽之下,花玥走到了那柄暗红色的长剑面前,伸出了手,轻轻地握住了剑柄。
就在指尖触碰到剑柄的刹那。
轰!
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冲入了她的脑海。
她“看”到了一个女子,眉眼弯弯,笑靥如花,是她的娘亲花知霜。
娘亲身边,站着一个墨发如瀑的年轻男子。他常以一根暗红丝带松散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面容冷峻,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瞳是罕见的暗红色,深邃时如渊,凛冽时如血月。
花玥不认识他,却见娘亲对着他俏皮地说道:“如果我以后有了孩子,我要给她取名叫玥。”
那黑发男子沉默片刻,吐出一个字:“好。”
“喂,君渊!你就不能多说点话嘛?”花知霜有些不满意地嘟囔。
“玥,是神珠,是凤凰的礼物,鸿蒙之神的右眼。”被称作君渊的男子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听不出是夸奖还是陈述,“好名字。”
“你......”花知霜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记忆的画面猛然一转。
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的海水沉重得像铁,压得人骨头都要碎掉。
那个模糊的红色身影——是君渊,正用一把暗红的剑,在坚逾精铁的万年玄冰上,一寸一寸地凿着。
没有声音,只有剑锋与冰层摩擦时,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在死寂中无限放大。他的手指早已血肉模糊,每次用力,都有暗红的血珠渗出,旋即被彻骨的寒冷冻结,凝在冰壁上。
不知过了多久,冰层终于透出微光,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流转着月华般清辉的石头露了出来。他伸出手,极其小心,将石头拢在掌心。
画面再转!
是炽热到扭曲的空气,赤红翻滚的岩浆之海。
还是那个红色的身影,他盘坐在沸腾的火山口,一道道金色的“太阳真火”从天穹垂落,被他以悬空的暗红长剑艰难引导着,灼烧着那块石头。
真火的余威轻易撕裂了他的护身罡气,烧穿了那身残破的红袍,烙在血肉上,发出“嗤嗤”的声响,焦臭的气味仿佛能穿透记忆直冲鼻腔。
那身影在烈焰中微微发抖,却始终挺直脊背。
石头在真火中渐渐融化,化作一团液态的、月光般的精华。
紧接着,是无垠的虚空。
他徒手在狂暴的时空乱流漩涡边缘打捞,无数法则碎片在他身上切割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像是不知疼痛,目光死死盯着漩涡最深处,猛地探出手臂,硬生生将一枚内蕴混沌星云的奇异珠子捞了出来!
最后,所有狂暴、艰辛、痛苦的画面骤然收敛。
一个安静的、被冰雪覆盖的山谷。
他换上了一身整洁的暗红色长衫,膝上横着一柄即将成形的长剑雏形。他手里握着那枚混沌珠,并指如刀,凝聚着近乎实质的剑意与心血,一点一点,极其细致地在珠子上铭刻着繁复的纹路。
每一笔落下,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气息便微弱一丝,仿佛刻下的不是纹路,而是他自己的生命本源。
他刻下了最后一笔,小心翼翼地将那颗温润如初的珠子嵌入剑格凹槽,严丝合缝。
“铛——”
一声清越无比、仿佛能洗涤灵魂的剑鸣,回荡在冰雪山谷。
他低下头,看着膝上这柄终于成型的长剑,伸出指尖,极轻、极缓地拂过剑身,像是在触碰世上最易碎的梦。
一个低哑的,饱含着无尽重量,却又被风雪吹得几乎散掉的声音,轻轻响起:
“此剑......名‘凤瞳’。”
“玥为神珠,亦为天赐。得见天赐,不必求于幽冥。......不必如我......”
最后几个字,彻底消散在风雪里。
所有的画面,如潮水般退去。
花玥猛地回过神,她依然站在剑冢的空地中央,手,正紧紧地握着“凤瞳”的剑柄。
而那柄无人能撼动的神兵,在她手中发出了喜悦而亲昵的嗡鸣,一道暗红色的流光自剑格处的珠子上一闪而过,随即,整柄剑被她毫不费力地从地面上缓缓拔出!
那是属于她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