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师尊重度依赖
扬州,琴川县。
一辆青篷马车随着入城的人流缓缓驶入城门。
驾车的是个面容普通,衣着朴素的青年。
正是施展了变化之术的陆知安。
车内,慕青梧安静地坐着,一袭黑纱裙衬得她气质愈发清冷。
城门边上张贴着绘有他原本容貌的通缉令,上面许家开出的赏格足以让任何修士心动。他面色不变,心中却冷笑一声。
杀许灵阳时他便料到此番后果,与师尊的安危相比,这些通缉追杀不过疥癣之疾。
城门的守卫例行盘问。
陆知安道:“携妻子来琴川探亲访友。”
“让她下车。”
“家妻抱恙在身,行动不便,不敢耽搁大人时间......”
陆知安塞了些许银钱,守卫笑呵呵放行。
妻子?
车内,慕青梧攥紧裙摆,唇角紧抿,一股羞恼直冲头顶。
这逆徒!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若非此刻身处闹市,她定要......定要好好训斥他一番!
她暗自决定,等安顿下来,必须与他立下规矩,岂能如此口无遮拦!
马车穿过熙攘的街道,最终在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口停下,匾额上写着“济源医馆”四个大字。
陆知安扶着师尊下车,步入医馆。
馆内药香弥漫,坐堂的是一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正捧着一个酒葫芦自斟自饮,正是陆知安说的那位医术高明的殷老神仙。
见到二人进来,殷老浑浊的眼睛眯了眯,随即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放下酒葫芦,领着二人径直来到后堂静室。
“你胆子不小啊。”殷老自顾自地坐下,翘起腿,目光在陆知安和慕青梧身上扫过,“整个大虞都在刮地三尺找你们师徒,你们倒好,大摇大摆跑到老夫这儿来了。”
陆知安知道瞒不过这位高人,恭敬地行了一礼:“事急从权,晚辈也是不得已,恳请老神仙慈悲,为家师诊治,看看能否......重续修行。”
殷老这才将目光正式投向慕青梧,虽易了容,但那周身散不去的死寂逃不过他的法眼。
他只略一打量,便摇了摇头,语气唏嘘:“又是一个问如何重入修行的......唉,你师尊这情况,老夫见得多了,仙基崩碎,神魂离散,早已是强弩之末,全仗着往日修为淬炼的体魄硬撑,寻常的丹药,灵力灌输,于她而言非但无益,反而会加速崩溃,想恢复修行,唯有另辟蹊径,行非常之法。”
陆知安精神一振,连忙道:“请神医示下!无论需要何种天材地宝,晚辈解决!”
“你倒是有孝心!”殷老赞了一句,随即取过纸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一张药方,“喏,这方子上的药材,虽稀罕,但以你的本事,花些心思应当能凑齐,记住,药备齐后,需以特定的‘内阳火’炼化药力,方能奏效,其他任何真火丹火皆不能替用。”
陆知安接过药方,迅速看了一遍。
上面罗列了五种珍稀灵药,标注了产地和购买渠道,唯有那“内阳火”三字之后,什么都没写。
他疑惑抬头:“神医,这内阳火该去哪找?”
慕青梧也是第一次听说世间还有“内阳火”,好奇聆听。
殷老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眼中闪过一抹戏谑光芒,呵呵一笑,摇头晃脑地吟道:
“坎离交融孕真阳,龙虎调和自生香。”
“莫向体外寻凡火,灵犀一点在洞房。”
这打油诗虽俚俗,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所谓“内阳火”,并非外界存在的某种火焰,而是需要灵肉交融,阴阳和合之际,于琴瑟和鸣中,自体内孕育而生的一缕至纯至阳之火。
“......”
站在一旁的慕青梧原本还在认真听,思索着那些珍稀药材的去处,听到那四句诗,尤其是“洞房”二字,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洞房双修?
竟是需要这种方式才能取得内阳火?
她一心向道,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对双修更是了解不多。
洞房......这如何能行?
她从来没想过这些......
更何况,和谁双修?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让她心绪烦乱如麻,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滚烫的热度,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空洞的眸子无助地“望”向陆知安的方向,又飞快地垂下,只觉得手足无措,平生从未如此刻般迷茫。
......
离开济源医馆,陆知安小心地搀扶着慕青梧坐进马车,缓缓出城。
他将那张墨迹未干的药方仔细折好,方子上那五味主药,名目古怪,他闻所未闻,但既是殷老神仙所开,必然有其道理。
师尊气息虽比之前平稳,却依旧如同风中之烛,微弱飘摇,他心中一紧,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集齐药材。
“一个个去寻访仙山秘境,太耗费时日了。”陆知安沉吟道,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这几味药虽偏门,但以朝廷太医院收藏之丰,必然会有存货,看来,得去京城走一遭了。”
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规律的辘辘声。
陆知安心中已定下行程,转头对车厢内柔声道:“师尊,此去京城万里迢迢,弟子先送您回洞府静养,待我取了药便立刻返回,绝不多耽搁。”
车厢内沉默了片刻,才传来慕青梧有些心不在焉的回应:“啊......好。”
她显然还在纠结“内阳火”的取用方式,心神不宁,但很快,她反应过来陆知安说了什么,几乎是立刻抬高了声音:“不行,为师不回去!”
陆知安闻言一愣,放缓了车速,“师尊,京城不比琴川,龙蛇混杂,此去风险不小,弟子担心您的身体,也怕万一......”
“为师说了,不回去。”慕青梧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自从被陆知安从慕家那个牢笼中带出,洞府中将养这些时日,她是真的快要被这个弟子宠坏了,也......惯坏了。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甚至连沐浴更衣,梳头盥洗这等私密之事,都渐渐习惯了他的伺候。
她早已适应了身边时刻有他的气息,有他无微不至的照料。
那种深入骨髓的依赖感,如同温水煮青蛙,让她在意识到即将分离时,心底涌起的竟是恐慌。
她不想再回到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的,冰冷黑暗的洞府,一刻也不想!
陆知安先是一怔,随即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好吧,那就一起进京。”
他不再多劝,轻轻一抖缰绳,马车离地而起,平稳飞向京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