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更新时间:2025-12-29 22:46:28

江城市某三甲医院重症监护室。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各种监测仪器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滴答声,就像正在倒计时的钟表。

陈峰,曾经在商场上呼风唤雨,身价数十亿的山峰药业老总。

此刻却像一具枯木般躺在窄小的病床上。

他身上插满了管子,氧气面罩下呼吸微弱。

甚至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沉重的痰音,仿佛需要耗尽全身力气才能苟活。

陈峰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但那份蚀骨的悔恨感觉却无比清晰。

他的一生,就像一场荒诞而丑陋的活报剧。

年轻时,他是老家那个穷山沟里人见人厌的二流子,懒汉,酒鬼,外加赌徒。

有个无比响亮的绰号,叫作:“陈赖子”。

人生最大的罪恶就是在二十五岁那年,因为赌博欠下二十块钱巨债。

走投无路之下,竟亲手将妻子林晚“卖”给了人贩子!

这个罪孽成为他此后四十年都无法摆脱的心结。

每每午夜梦回,总能看到那双清澈却盛满恐惧跟绝望的眼睛。

那双眼睛似乎正在冲着自己狂吼。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如此残忍!

后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起,陈峰这颗烂稻草居然也获得了咸鱼翻身的机会。

他离开老家石头沟,流落到清河县城。

凭借着几分小聪明跟浑不吝的狠劲儿做起了中药材生意。

机缘巧合之下居然让他攀上了县长的女儿韩梅梅。

婚姻则成为他跃升阶级最大的垫脚石。

靠着县长岳父的权势,陈峰的生意越做越大。

至于手段?

无非是那些见不得光的下作伎俩:行贿官员承包优质药田,威逼利诱讹诈老中医的祖传秘方,用虚假夸张的宣传把普通药材吹成包治百病的仙丹,赚足了黑心钱。

几十年间他踩着同行,药农以及患者的血肉,一步步爬到了行业翘楚的位置。

他垄断渠道,压榨药农,低价圈地囤积居奇。

资产像滚雪球一样膨胀到了数十亿。

他以为自己成功了,站在了金字塔尖,成为了真正的权贵阶级。

做做善事,给老区人民捐点款,参加几个富人阶级组织的慈善晚宴就可以洗白过去,忘却前尘。

可到头来呢?

这一切不过是一种极致的心理安慰罢了。

老天爷是有眼睛的。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那个看似温顺贤惠,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妻子韩梅梅。

居然用了整整几十年时间,像蚂蚁搬家一样,悄无声息的将公司巨额资产转移到了海外。

等他察觉时,庞大的商业帝国早已被掏成了一个空壳!

急火攻心之下突发脑溢血,中风倒地,成了如今这副只能躺在病床上等死的悲凉模样。

这已经是足以致命的打击,然而,命运似乎觉得对陈峰的惩罚还不够。

在他身体更内心最脆弱最无力的时候,一个更残忍的真相被慢慢揭开。

那个他从小宠到大的儿子,那个他精心栽培,以为能继承山峰药业集团亿万家业的儿子。

竟然不是他亲生的!

而是韩梅梅当年和青梅竹马的旧情人高翔擦枪走火怀上的。

当年韩梅梅倒追他陈峰,不过是为了找个帅一点的冤大头接盘罢了!

以免县长家千金被个臭老九的画家搞大肚子的丑闻流传出去。

得知这一切,陈峰只觉得天旋地转。

一口腥甜的鲜血涌上喉咙,却被呼吸机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只能在胸腔里翻滚,带来强烈的窒息感觉。

“病人病危,赶紧急救,他不是医药公司老总吗?咋没人照顾着?”

“垮了台的老总不如狗,这帮家伙把药价定那么高,提成还给那么少,活该!”

“别说了赶紧准备除颤仪。”

“账上没钱了,通不了电。。。!”

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他亏欠了林晚,造了无数孽,所以老天爷派韩梅梅和高翔来惩罚他。

让他辛辛苦苦奋斗一生,最终落个人财两空,断子绝孙的下场!

无尽的悔恨淹没了陈峰,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

他绝不会再那样对待林晚,绝不会再走上这条看似风光实则肮脏罪恶的道路。

他宁愿在那个小山沟里穷死,苦死。

也要守着那份温暖,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陈峰的意识逐渐涣散,生命的气息正一点点从他已经崩塌的身体里抽离。

监护仪上的心跳曲线剧烈波动了几下,最终拉成了一条令人绝望的直线!

就这样吧,就这样死了,一了百了!

。。。。。

“陈赖子!你他娘的到底下不下注?愣在这想你那漂亮的哑巴媳妇呢是不?”

沙哑的嗓音从对面传来。

陈峰幽幽睁开双眼,突然觉得气管不畅,剧烈咳嗽起来。

吸入的却不是医院里冰冷的消毒水气味。

而是夏日傍晚时分,有些闷热咸湿的暖风味道。

其中还夹杂着劣质烟卷、汗臭、泥土以及巷子角落里尿骚腐烂的刺鼻气味。

眼前的一切从模糊慢慢变的清晰起来。

哪里还有什么冰冷的医院,四周也不是戴着医用口罩的白大褂。

床头更加没有摆放那些冷冰冰的电子仪器。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破败肮脏,且位置僻静的小巷。

泥土墙面早已斑驳脱落,墙角堆放着杂物跟垃圾。

几张歪歪扭扭的破桌子拼在一起。

桌面上铺着一张油渍麻花的破麻布,上面画着简单的赌博图案。

周围挤着一圈人,个个面黄肌瘦,穿着打补丁的破旧褂子或单衣。

看起来就跟进了非洲难民似的。

可他们眼中却迸发出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光芒。

全都死死盯着桌上的毛票,还有那三个倒扣在桌面上的泥碗。

陈峰正挤在这群人的中间,一只手还下意识的捏着口袋里仅有的三张纸币,手心上早就布满了湿热的汗水。

这是。。。这场景咋。。。。。?

陈峰恍恍惚惚,感觉眼前的场景既遥远而又熟悉,就像一场隔世的噩梦。

这不正是他年轻时常来的地方吗?

那个让他倾家荡产,最终铸成大错的地方!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上身穿着一件洗的发白,肘部被磨破的蓝色劳动布上衣。

下身是一条打着补丁的军绿色裤子,外加一双露出脚趾头的解放鞋。

他的手虽然粗糙,却充满了力量,不再是躺在医院里那布满老年斑,枯瘦颤抖的模样。

自己难道重生了?这。。。这不是在做梦吧?

难不成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

可为什么偏偏就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