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推着自行车,走进李建国家的院子。
李建国正坐在屋檐下抽烟,见他进来,头也没抬地问:
“看你这蔫巴样,证是没领成吧?”
裴野把自行车往墙角一靠,耷拉着脑袋点头:
“没成。建国叔,静姝她没有正式户籍,就一个临时居住证明,民政所不给办。”
“户籍啊……”李建国放下烟袋锅,皱起眉头,
“她是逃荒来的,没户籍也正常,补录手续确实麻烦。”
裴野又往前凑了两步,语气带着一丝希冀:
“还有个事,赵军说国家推行晚婚晚育政策,
男的要满25,女的23才能领证,是不是真的?”
李建国一拍大腿道:“哦,这事我给忘了!
昨天公社刚下通知,我还没来得及跟大家说呢,没想到让你先撞上了。
是真的,政策卡得严,谁也没法破例。”
这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裴野的期待。
他靠在门框上,眼神黯淡。
户籍办不下来,年龄又不够,短时间内。
他根本没法让林静姝成为自己的合法妻子,没法名正言顺地护着她。
李建国看他失落的样子,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行了,别耷拉着脸。不管领没领证,你既然做了那事,就得对人家静姝丫头负责。
她一个女人家,在屯里无依无靠。
你要是再对不起她,那真是猪狗不如了。”
“我知道。”裴野闷闷地应着,心里却像堵了团棉花。
他怕的不是自己对不起林静姝,是怕赵军拿着“两人同床”的把柄去要挟她,怕前世的悲剧再重演。
一想到林静姝可能因此丢了性命,他的心就沉得厉害。
就在这时,大队文书匆匆跑进来:
“大队长,公社催着把晚婚政策通知下去,您看是不是召集大家开个会?”
李建国点点头,转头对裴野说:
“正好,你帮我敲锣通知一声,让家家户户都来大队部开会。”
裴野刚要应声,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对啊,开会!
当着全屯人的面,他正好办件“大事”,彻底断了赵军念想。
他眼底瞬间燃起光,刚才的沮丧一扫而空,咧嘴一笑:
“好嘞,建国叔!保证给你通知到位!”
说着,他抓起文书手里的铜锣,“哐哐哐”地敲起来,声音洪亮地喊:
“都来大队部开会喽!公社下新政策了,家家户户都得来!”
一路敲到大队部,村民们陆陆续续赶来,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赵军也混在人群里,眼神阴恻恻地盯着裴野。
等人到得差不多了,李建国刚要开口讲晚婚政策。
裴野突然铜锣一扔,往前一站,摆出那副混不吝的架势。
“大家先静一静!我有话要说!”
村民们都愣住了,纷纷看向他。
李建国也愣了,刚要开口,却被裴野一个眼神制止。
那眼神里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让他下意识地停了嘴。
裴野扫了一圈在场的人,声音洪亮得能传遍整个大队部:
“今天我要说件事,苏清禾卷了我的彩礼钱跑了,让我没了媳妇,也没钱再娶媳妇。
我裴野是个浑人,没那么多礼义廉耻的讲究。
就知道我爹娘就我这一根独苗,我得传宗接代,给裴家留后,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他故意说得理直气壮,眼神扫过人群里的赵军,带着示威的意味:
“所以,我就硬逼着林静姝给我当媳妇。
从今往后,她就是我的人,得跟我睡,得给我生孩子。
等我满了25岁,就跟她去领证,明媒正娶。
在这之前,谁也别在背后嚼舌根,更别当着林静姝的面说半句不好听的。”
说到这儿,他猛地提高音量,眼神变得凶狠:
“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敢坏我的事,敢让林静姝受委屈,我裴野就提着刀去谁家!
我反正就是个光棍浑人,烂命一条,谁也别想好过!”
这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村民们都知道裴野有多混,看他这架势,是真的要豁出去了。
裴野的目光特意落在几个平时爱嚼舌根的妇女身上,一个个点着名:
“王婶、李嫂、张大妈,你们几个记性好,
可得记住我说的话,以后要是敢在背后编排静姝,我第一个找你们!”
那几个妇女吓得脸色发白,连连点头:
“记住了记住了,裴野,我们肯定不说!”
裴野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李建国:
“建国叔,您是大队长,您给做个见证,我裴野说到做到!”
李建国愣了半天,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裴野!虽然浑了点,但这事办得地道!
就该这样,明人不说暗话,省得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
他心里清楚,裴野这是故意把“丑事”摆到明面上,断了别人要挟林静姝的把柄。
既护了林静姝,又堵了闲人的嘴,比藏着掖着强多了。
人群里的赵军,脸色铁青。
他怎么也没想到,裴野竟然这么狠,自己把这事捅了出来,
还放了狠话,让他手里的把柄彻底成了废物。
他死死盯着裴野背影,眼底满是怨毒。
裴野,你给我等着,我绝不会让你这么得意!
裴野把该说的话说完,心里痛快极了,冲着大家拱拱手:
“麻烦大家作证了,接下来听建国叔讲政策!”
说完,他没再管众人的目光,转身就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回到家时,太阳已经快落山。
院子里。
林静姝正蹲在洗衣盆前,洗着那块带血的褥单。
裴野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林静姝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眼神里的紧绷和不安,悄悄褪去些,多了一丝轻松。
裴野心里一暖,知道自己刚才在大队部的“表演”起作用了。
他没提开会的事,只是拿起褥单:“我帮你洗。”
林静姝愣了一下,没拒绝,只是默默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两人蹲在盆边,一起搓着褥单。
裴野想起昨晚的事,忍不住开口:
“对了,昨晚你说那血是‘来了例假’,这词儿挺文雅啊,不像我们村里的说法。”
林静姝的手猛地一顿,眼神瞬间有些慌乱,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
“就……就以前听人这么说过。”
“哦?”裴野挑眉,又问,“那你和清禾的名字,也挺讲究的,
林静姝、苏清禾,不像我们村里,不是‘春花’就是‘招娣’。”
林静姝的脸瞬间泛白,却没说话。
只是低下头,用力地搓着褥单。
裴野没再追问。
他知道,有些事急不得。
他心里笃定,林静姝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可惜前世他多次去查找,也没结果。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等她愿意开口那一天。
现在,他只想好好护着她,让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等救回苏清禾,再慢慢解开所有谜团。
他看着林静姝纤细的手指,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一世,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