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周围围着好多人,声音繁杂吵闹,
他们推着我极速跑着,眉头紧皱。
好像妈妈去世那一天,他们也是这个表情。
沉重的工具在我的胸口按压,将我短暂弹起,飞速落回床上。
沈寄望坐在急救室外的板凳上,双手撑着头,表情严肃。
“医生,我妻子怎么样?”
医生取下口罩,拿着诊断证明,嘴唇紧抿唇,
“你妻子是不是曾经受过长期电击等虐待?”
男人刚准备反驳,嗓子像被风灌满,发不了声。
他点了头,
“当初我送她去过电疗所,给她一点小教训。”
小教训?
医生睁大了眼,想到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看沈寄望的眼神里都带了一丝不屑。
“姑娘身上的伤很严重,但心伤更重,我们会尽全力的,其余的,就看姑娘愿不愿意醒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偷偷翻了个白眼。
沈寄望靠着墙,蹲了下来,他用手撑着下巴,乞求我一定要平安。
手机震动,是赵青青发来的短信,
“寄望哥,我想去a国拍套珠宝,你陪我去嘛。”
赵青青的珠宝不少,甚至很多都是沈寄望给她拍的。
而我,从结婚到现在,一套都没有收到。
沈寄望站起了身,他让助理订了张票。
他还是去了,不为别的,想给我拍一套。
刚走出医院,他再次给助理打去电话,
“安排人照顾好夫人。”顿了顿,他继续开口,
“把夫人在电疗所那十年的经历调查清楚。”
坐在拍卖会上,男人一直心不在焉。
心跳剧烈跳动,他总感觉有什么要失控了。
在赵青青又一次拉扯他要他给价时,他还是把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青青,你介绍的那家电疗所真的只是教人规矩,让人注意分寸吗?”
赵青青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寄望,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们穿一条裤子长大,要不是苏星辰,嫁给你的都可能是我了......”
不等她说完,沈寄望突然站了起来,看着她,眼神疏离的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周围的声音都安静了。
虽然戴着面具,可拍卖场上常年点天灯的人,除了他沈寄望又有谁?
男人看着赵青青,确是在对拍卖师说话,
“这串钻石项链,我点天灯。”
拍卖师点了点头,小锤子在案板是轻敲三次,
“恭喜8号客人以1百万拿下戴安娜女王同款宝石项链!”
沈寄望离席,去后台支付,拿了项链就准备离开。
赵青青急了,她压根没有那么多钱,冤大头离开了她怎么拍东西?
“寄望,你去哪?”
沈寄望没有回头,停住了脚步。
“青青,我们保持距离吧,你毕竟是个女生,我妻子看到了,会吃醋的。”
“你以前花的我那些钱,我不在意了,现在开始,我们亲兄弟明算账吧!”
说完,他快步离开,
赵青青想追上他,却被工作人员拦住。
“小姐,请把账单支付了再离开。”
6.
沈寄望回国的时候,我还处于昏迷状态。
好在脱离了生命危险,家属可以看望。
他拿着钻石项链,放在我的手边。
“星辰,你看,我给你买了新项链。”
到了点,护士来帮我擦洗身体,
沈寄望伸出手,
“我来帮忙吧,我是她丈夫。”
护士质疑的看着他,
“你不会家暴吧!这患者身上那么多伤,现在都昏迷了,你别欺负她!”
我是伤疤体质,
一个蚊子包可能要一年才能消。
我第一次下厨给他煮面,被菜刀割破了个口子,
沈寄望比我还紧张,帮我找了很久的祛疤膏。
他说我是大小姐,不能因为他受伤。
看着我衣服下遍布的伤口,男人红了眼眶,呼吸都有带着哽咽,像被人堵住了鼻腔,喘不过来气。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我的身上轻柔擦拭。
“星辰,这么疼,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电话?电疗所一旦进去,就和外界彻底隔离。
我唯一要到电话那一次,给他打过。
治疗医师站在我的面前,要我报平安。
我敲击着专属于我们的求救信号,他没有听出来。
那时候,他忙着给他的女兄弟过生日。
而我正在忍饥挨饿,乞求有人带我离开。
好不容易三年结束,赵青青挑出我一点雌竞的苗头,他就又拿出一千万给我续约。
“寄望,雌竞的女人很恐怖的,到了最后可能连你每天吃什么拉什么都要管!把你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我被拉进黑暗的房间,看着沈寄望越走越远。
任由电棍击打。
“沈总,夫人在电疗所的资料视频找到了。”
张助理站在男人的身边,恭敬的递出平板。
视频里,我被故意针对,不准上桌吃饭,只能跪着,吃丢在地上的饭。
残破的衬衫上,血痕伤疤遍步。
而这,只是我进去的第一年。
沈寄望手一松,平板掉落在地,瞬间花了屏。
助理识相的捡起平板,转身准备离开。
关门时,他开了口,
“沈总,容我多嘴一句,您太惯着您的女兄弟了,明明星辰小姐才是您妻子,您却不信她不爱她,要她必须和您保持距离。”
“您这样,迟早会失去星辰小姐的。”
沈寄望手指攥得泛白,也没说出一个字反驳。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是迎合赵青青灌输的男人被女人管没有面子的观点,
是听着她说苏星辰是绿茶,没距离感的说辞。
是附和着她说兄弟如手足,女人破衣服,不必在乎的想法。
他终于开始怕了,他怕我会醒来不要他,又怕我醒不来。
沈寄望闭上了眼,起身去阳台抽烟,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青青姐你真厉害!把沈寄望训得跟条狗似的,有没有啥秘诀啊!”
赵青青得意的吸了口眼,
“啥秘诀啊,不过是制造矛盾,转移矛盾的手段嘛,他也是真蠢,真信了苏父母资助他是为了借运!以为他们背地看不起他。
真信了苏星辰和他结婚是躲联姻,以为苏星辰是绿茶海王!被我三言两语撺掇走进了电疗所。”
对面的人有了疑惑,
“可青青姐,当初沈寄望被整得跟条狗的时候,你跑去国外,他就没怪你?”
赵青青摆了摆手,笑得更灿烂,
“切,我说是给他去国外拉融资去了,他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我故意撞死他岳父母的时候,他还帮我善后消灭证据呢!”
“苏星辰在电疗所被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迟早会死。
我刚查出来怀孕住院观察,正好趁安慰沈寄望的时候和他上床,栽赃给他!”
她说得眉飞色舞,却没发现沈寄望一脸阴沉的打开了病房的门。
7.
“寄望......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青青手足无措,有些慌乱,指尖烧到一半的烟头都忘了扔。
沈寄望笑了,笑得危险,像黑夜深水中发光的水母,美丽,却带着剧毒。
“全听见了。”
他带着赵青青去了电疗所。
带电的栅栏被沈寄望的保镖炸开一个大洞。
“沈......沈总,不知道您今天找我来有什么要事?”
治疗医师陈永信看到被炸开的大门,抖的跟个筛子一样。
赵青青也没有多好受,她被人像狗一样牵在地上。
“把你当初对我家星辰用过的招数都用在她身上,少一样,我就让你受。”
听着这话,他是傻子也明白沈寄望是来为我出气的。
拽着赵青青的头发把她往电疗椅上拖。
不过是最低档的电压,赵青青就受不了了,浑身抽搐,大喊求饶。
“寄望哥,我错了,放过我吧!”
沈寄望忽视她的求救,眼神冷淡像在看一具尸体。
“继续,少一样你来受。”
陈永信颤抖着手把电疗调到最大档,
瞬间,赵青青的惨叫响彻房间。
沈寄望听着,摸着我的照片,
“星辰,你当初该有多疼?”
皮肉烤焦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赵青青两眼一翻,陷入昏迷。
陈永信跌跌撞撞的跑到沈寄望面前,疯狂求饶,
“沈总,求您饶我一命吧!当初是赵青青让我对夫人特殊关照的,都是她的命令,不怪我啊。”
“我说了,少一样,你来受。”
沈寄望的眼眸很冷,一如当年他谋权篡位,成功继承沈氏的样子。
冰冷机械的电疗仪再次开启,生生让赵青青疼醒。
赵青青再也坚持不住,哭喊起来,
“沈寄望!你以为你折磨我就有用吗?苏星辰已经疯了!就算没疯,她这一辈子也会恨死你!”
“再说了,我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你同意经手的?我告诉你,害她的是你!下地狱的应该是你!”
沈寄望脚步踉跄,后退一步,捂着心口苦笑,
“我是要下地狱,可在我下地狱前,你们也要得到自己的惩罚。”
他挥了挥手,保镖上前,立刻将陈永信和赵青青绑进了电疗房。
层层大门关上,把他们的哀嚎声隔绝。
沈寄望一步步靠近那张我躺过的电疗仪。
正准备开启时,医院发来消息,
“苏女士醒了。”
8.
我醒来的时候,面前坐着一个清秀俊美的男人,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了。
医生说,我受了太大的刺激,大脑自动开启保护机制,让我选择性遗忘了很多事。
男人殷勤的给我端茶倒水,生怕我磕着碰着,不眠不休的守在我身边,要照顾我。
还每天准时送来新鲜的花,引得周围人鲜艳不已。
我很烦躁,拒绝了无数次,可第二天他还是会舔着脸上来。
终于在医生准许我下床活动的那天,
我爆发了,
“就没有喜欢你的人吗,干嘛一直纠缠我?”男人特别激动,眼眶落下泪来,
“怎么没有?以前有个女孩对我死缠烂打,她父母嫌弃我穷,身份上不了台面,她就自己用自己的生活费偷偷资助我,怕我忙到半夜饿肚子,从来没下过厨的她就自学做菜,害自己的手留下一个大口子。”
我愣了一瞬,疑惑的看向男人,“这么好的女孩,没在一起吗?”
男人抹了把眼泪,“我做了错事,害她受伤了,现在她恢复的很好,但却唯独忘记我了。”
“那你再去追她啊!”
男人看着我手上的伤疤,
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结婚证递给我,
“我们在一起了,可她完全想不起我了。”
红色本子翻页,
可站在他身边的不是我,是一个笑得明艳的陌生女人。
她的名字,叫赵青青。
“先生,你认错人了,你的妻子不是我,既然是个乌龙,你以后别再缠着我了!”
“怎么可能?当初我们一起在酒吧前台领的......”
说到一半,他剩下的话卡在嗓子里,出不来,下不去,像吞了一块隔夜的馒头,干涩难咽。
他看到了本子上的内容。
“不是这样的!星辰......你等等我......”
他跑了出去,一下就失踪了一个月。
再见到他时,他灰头土脸,下巴的胡茬长了一簇簇,眼底一片青灰,仿佛失去了意气。
可在看到我时,他像献宝似的捧起一束花,从怀里掏出离婚证。
“星辰,我和她离婚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没有接花,也没有理他,转身走到远房亲戚的身后,像看神经病一样盯着他。
“外婆,我想回家。”
“好,外婆带你回家!”
老妇人瞥了沈寄望一眼,拉着我的手,走上了楼下的低调豪车。
保镖下车,在男人耳边附耳几句,他果然没有继续跟来,默默站在原地,看着我越走越远。
外婆一直生活在国外,国际身份让她有所顾忌,不能随意回国。
这一次回来,她申请了很久。
“星辰,外婆想给你介绍个对象来照顾你,你试着接受看看?”
外婆说的人看起来年纪轻轻,才二十六七岁,听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家族少爷。
男人放下耳机,抬眼看向我,湿漉漉的桃花眼在阳光下弯成了月牙。
“姐姐,我叫裴怀瑾,曾经你给过我一块饼。”在电疗所里。
9.
他知道我忘了,就自己撕开伤口,坦露给我看。他说,
那一年,他刚在国外跳级修完本科学位,正是青春年华。
一回国,就被父亲的私生子坑害,丢进了电疗所。
因为特殊关照,我和他常常被揍得不成人样。
他快绝望想自杀的时候,
我给了他一块饼,还把随身戴的平安玉给了他,让他别放弃。
裴怀瑾掏出脖颈挂着的那块玉,邀功似的望着我,
“姐姐你看,我还保存完好呢!没有被别人抢走。”
我被关了十年,他被关了十年零一个月。
电疗所的人像没有感情的机器,毫不手软,只要人不死,就往死里虐。
他说,不知道从哪一刻起,我就成了他的信仰,活下去的光。
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快刀斩乱麻,处理私生子,拿回继承人的身份,迅速来找了我。
“姐姐,那些痛苦的事情你忘了也好,我帮姐姐记住,帮姐姐报仇。”
三个月后,春天到了,裴怀瑾掏出戒指和我求婚。
现场,混入了一个眼熟的男人。
后来怀瑾告诉我,他叫沈寄望,害我不浅。
怀瑾在我没看到的地方,动用权力,成功打垮了沈寄望所在的沈氏。
听金融领域博主分析,沈氏集团本来能逃过破产,可集团总裁却像中邪了一般,故意入套,任由其他公司企业蚕食。
我和裴怀瑾结婚那天,沈寄望送来一份大礼。
上面显示害我爸妈遇害的凶手成功归案入狱,
判刑时,四肢残缺的赵青青跪在地上,像疯了一样乞求法官给她判无期,仿佛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而关了我和怀瑾的电疗所,也被整顿停业。
我们现身说法,向全国人民诉说了电疗所的骗局,只求不会再有人被关进去,遭受折磨。
跨过三十岁那一年,我终于敞开了心扉,准备和怀瑾要个孩子。
孩子是在冬天诞生的。
那天,雪不大,在地面上浅浅的堆了一层。
怀瑾提着汤,和婆婆一起来看我。
外婆也借机给我打来视频电话。
“给我生了几个小孙啊?”
“两个!孙子孙女都有了!一个叫星晚,一个叫星耀!”
怀瑾抢答。
病房里,其乐融融。
门外,一个提着外卖的小哥顿了脚步,听完后,满意的转了身。
铃声响起,是客户的电话,
“沈寄望!你超时十分钟知不知道?信不信我投诉你!”
男人低头哈腰,捂着电话连忙道歉,提着外卖下了楼。
可惜本就湿滑的路面加上超速,
他出了车祸。
人滚了十米远,后脑勺撞在地板上,无法动弹。
电话还在响,他却没力气接了,只是平躺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天。
“好多星星,真漂亮。”
他脑子回想起苏家保镖对他说的话。
“别忘了,你所拥有的,都是苏家给你的,再纠缠,别说你没有的,连你得到的也会失去。”
是啊,
他的星星,他永远的失去了。
(完)